平精卫接着道:“曲帮主想到或是有人诬告,想亲自去对方营中辩明,可几位堂主都怕他若有个闪失,帮中可就群龙无首了。
最后便派了鸿鹄堂的文副堂主前赴敌营,他脾气既好,又素来能说会道,想必能解开误会。
哪知没过多久,他的头颅便被那昏官儿砍了,挂在竹竿上挑着示众。
这一下曲帮主可就再也拦不住了,刘堂主带着一队人马怒气冲天地杀了出去。
这队厢军平时做的都是修城、围田之类的杂役,连人手一口家伙都凑不齐,哪敌得住弟兄们生龙活虎?当即被杀得丢盔卸甲。
唉,可这么一来,便坐实了‘意图为乱’这个罪名。后来,各处兄弟得到了消息,纷纷聚拢过来,曲家石堡里总有两万人上下。
过不多久,又有一队兵马开了过来,在石堡北面步步为营,由近到远扎了四座营寨,看旗号仍是前次那些厢兵。
大家人一多,声势便也壮了,更不把这些残兵败将放在眼里。
曲帮主和大伙儿一合计,便带着兄弟们杀了出去。我那时负责巡守寨墙,在墙上观战。
那些厢兵果然是惊弓之鸟,听到喊杀声,纷纷从营寨里逃了出来。兄弟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一座营寨,缴了不少粮食草料。
又一鼓作气,拿下了两座营寨。那些厢军全被压在最远处那座营寨里,乌压压地站了一片。
大伙儿只道打了个大胜仗,石堡内外,全都兴高采烈。
忽听得敌营中传来一通鼓声,我从墙头望过去,见数千敌兵阵势严整,平端长矛,铁甲锵锵,在营前列阵。
紧接着又听见一通鼓声,上千,不、足有两三千弩手,站得整整齐齐,手中弩箭一齐望着天空射去。
这二千多人射箭,却只有一声弓弦声,我当时心里一惊:‘这些在地方上打杂役的厢军,什么时候竟这么训练有素了?’
那些箭眨眼间便穿透了低云,不知射到哪儿去了。那些弩手射完一箭,又齐刷刷地向前射了一箭。
过了片刻,我望见半空里一块乌云飞快地笼了过来,仔细一瞧,才看清是许多羽箭坠了下来:
原来那些弩手射向空中的第一箭,终于落下来了。
这一阵箭虽射得更高,但下坠之势更急,不久便追上了第二批斜着射出的羽箭。
两阵箭雨合作一阵,便似半空里落下的冰雹一般。
我在墙头大声喊着:“快躲,快躲!”可堡外的兄弟们正散在三座敌营里搜寻战利,哪里听得见?
可怜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射死了小半。
接着第三通鼓声响了起来,成群结队的敌兵齐刷刷地冲了过来。
兄弟们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兵败如潮,十停人马中,倒折了七八停。”
黄若静静地听着,便如身临其境般,置身于这场杀戮之中。
平精卫接着道:“曲帮主见刘堂主被一群敌兵围住,便带人冲过去救他。回来的时候,他后心中了一支冷箭,当晚便断了气。
几个堂主输得不服气,趁夜去偷袭,又是大败亏输,险些被敌兵趁乱冲进堡来。
大家点算人马,勉强还能再战的只有两三千人了,便全都驻在了寨墙上,只把老幼伤残留在里面。
“大伙儿提心吊胆,熬到了天亮。血红的朝霞里,堡外空地上全无一人,不,是没有活人,死人遍地。
昨日这些还在说着、笑着、吼叫着、搏杀着的人,一片片地倒在泥土里,化作一堆无知无觉的血肉残躯。
我循着这些死人,循着遍地的鲜血,望见敌营里的旗号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血红色的大旗上,绣着个大大的‘黄’字。”
黄若轻轻道:“是我爹爹。”
平精卫道:“你爹爹换兵换将,不换旗号,他这骄兵之计,可坑惨了咱们!那木箱里的兵法韬略,价值的不是千金,是千命、万命!哈哈。”
他大笑几声,似有些狂态,道:“大伙儿这才知道,原来昨日的对手,竟是威震西陲、鼎鼎大名的黄将军。
你爹爹派来信使,劝咱们投降,可曲帮主已死,兄弟们全都红了眼睛,想也不想便将那信使杀了。
这一日,几个堂主带着大伙儿,往外冲了几次,可全都被乱箭射回,又折损了不少人。
那天晚上,天上也有这么样的一轮圆月,余下的两个堂主选出十名武功高强的兄弟,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换上黑衣……”
黄若道:“你们要去行刺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