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挞马眉头一皱，跪在耶律延禧面前：

    “陛下，这女子是南朝江湖人物，心如蛇蝎，一身武功，比狮子老虎还要厉害，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耶律延禧直如不闻，起脚向萧挞马身上踏去。萧挞马哪敢相抗，顺着他的脚就势一倒，让开道路。

    早有侍卫牵来白马，耶律延禧将姚非我横搭鞍前，自己翻身上马，领着一众侍卫匆匆驰去。众辽兵又是好一阵山呼。

    萧挞马向米入斗等人一指，沉声下令。一队辽兵跑过来围住众人，铁矛齐举。

    众人皆知命在须臾。胡氏二人缩成两只球一般，倪、盖二人哀声求饶。

    王飞鸿喝道：“咱们好汉子，死也得有个死样，你们两个叫唤啥？”

    米入斗哈哈大笑：“说得好！”

    忽听马蹄声响，几名白甲侍卫疾驰回来，当先一人喝道：“陛下有旨，留着他们，围猎的时候当做活靶。”

    众辽兵立时停手，将六人绑成一串，拴在一名侍卫马后。众侍卫押着六人行去。

    胡氏兄弟脚踝被豹子撕咬，伤得不浅，哪里走得了路？没几步便倒下来。

    兄弟俩一倒，又坠倒了倪、盖二人。四人坠在后面，分量不轻，旋即又将米入斗、王飞鸿拉倒。

    众侍卫哈哈大笑，扬鞭奋马，拽着几人拖行。

    幸而草叶上晨露未干，颇为湿滑，不然这一路拖下去，岂有不皮开肉绽之理？饶是如此，却也吃了不少苦头。

    众人被侍卫拖到一片洼地，解开绳索，扔进一口深坑。

    米入斗穴道未解，余下五人各自有伤在身，哪有力气挣扎？

    六人在坑底或卧或坐，游目四顾——

    这坑有七八尺阔，丈半深浅，四壁皆是大块青石垒成，顶上覆有一道铁栅栏，铁条足有小儿手臂粗细。

    胡氏二人缓了许久，攒得些气力，连拍带打，帮米入斗解开穴道。

    王飞鸿手指扣着石缝攀上去，够到栅栏，吊在上面晃了一晃，那栅栏锁得甚牢，纹丝不动。忽听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音，他忙又跃了下来。

    胡一左抽了抽鼻子：“有羊肉！”

    胡一右舔了舔嘴角：“还有鸡！”

    向洞口瞧去，见是个老卒，隔着栅栏扔下几张饼子，又用细绳吊下一袋清水，转身便走。

    胡氏兄弟气呼呼地喊了起来：

    “喂，你手里那罐子装的是什么？

    “羊肉炖鸡，怎地不给咱们？”

    “哼，想从咱牙缝里抽油水吗？”

    那老卒将罐子晃了晃：“想吃吗？”说的是汉话。

    其时契丹话、汉话通行大辽境内，这老卒会说几句，也不是奇事。

    胡氏二人齐声答应：“想吃！”

    哪知老卒一口痰吐下来。二人急忙闪开，又牵动脚踝伤势，痛得直哼哼。

    老卒咧嘴一笑，露着豁牙：“这是给咱们林牙将军享用的，哪能给你们这些混蛋？”

    胡一左奇道：“什么林牙狗牙，也关在这吗？”

    老卒不答，转身走了。

    盖恶虎转着圈儿，踩了踩洞底：“这土倒不硬，咱们先歇着，等天黑了以后开挖。”

    胡一左道：“你那铲子不是让他们收走了吗？”

    盖恶虎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十指屈伸几下：“也不过是多费把子力气。”

    众人分了饼子，枯坐洞底，瞧着日影从西壁移到了东壁。

    胡氏兄弟脚踝伤得甚重，虽经包扎，仍不断渗出血来。倪一羽肩上伤口尚未愈合，又经了这一番折腾，也是血流不止。

    夜色渐渐笼上洞口，听得洞外守卫换过了班，盖恶虎选了个靠近洞壁的地方，大头朝下扎在泥里，挖了起来。

    过不多久，他忽地窜了上来，口中大呼小叫：“死人啊，死人咬住我啦！”不住甩着胳膊。

    众人往他手上瞧去，见是颗未烂光的人头——顶上髡发，耳侧编辫，当是契丹人。

    原来他一根手指卡在骨缝里，土中目不能视，慌乱中便以为是死人咬住了自己。

    王飞鸿劈手夺下人头，丢在一旁：“盖兄弟，你别慌。咱们走江湖的，谁没见过这个？”

    忽听得头顶脚步声音，接着有看守喝问：“喊什么？”

    众人忙用身子掩住洞口。

    那看守探着火把往洞里一照，又拉了拉洞口的铁栅栏，道：

    “再搅老子美梦，好大一泡尿浇你们。”转身走了。

    盖恶虎一张脸上惨白无色，压着嗓音说：

    “土里面全是死……死人，有烂的、有没烂的、还有烂了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