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心头一热:“若儿!”将目光放到远处——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从沙丘顶上行了下来。步履轻盈,有如在沙面上飘行。
他数日未饮,身体虚弱至极,狂喜之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只觉一条冰凉的水线,自嘴角贯入喉咙。眼皮才一动,一只温软的手掌却覆在了上面。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乖乖的闭着眼,再歇一会儿。”嗓音依稀便是黄若。
米入斗道:“若儿……”一时间许多话一齐涌向心头,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掌轻轻移开了。他偷偷将双眼睁开一条缝,但见繁星满天。
正要向旁边望去,额头上却挨了轻轻一击:“你偷看,快把眼睛闭上!”
米入斗忙闭上双眼,心想:“哎呦,不知她是在换衣服,还是在沐浴。”
眼前似是出现了她如小荷初绽般的身子,只觉脸上发烧,一颗心砰砰直跳,过了半晌,却又听不到什么动静。
他微微奇怪:“你干什么呢?”
黄若道:“没干什么。”
“那为啥不让我看你?
“我怕你一看见我,就要喊打喊杀的。”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眼下时机未到,我不许你看。时机到了,自然会让你看个够。”黄若声音娇媚,米入斗又是好一阵心旌摇动。
他身体元气大伤,清醒了一小会儿,便又昏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只觉身子晃个不停,身下传来阵阵摩擦声。
睁眼一瞧,见自己躺在一张大皮毡上,身前是黄若纤柔的背影,正费力地拖着皮毡,在沙中跋涉。
他身子微微一动,想要起来,却全无力气。
重新躺下的时候,肩膀压到了根冷冰冰的东西,侧头一瞧,正是自己那杆大铁枪。
米入斗喜道:“破城枪!”
黄若嗔道:“你又偷偷睁开眼睛瞧了,对不对?”
“你怎样弄到手的?”
“还能怎样?从那训豹子的老道房里偷来的呗!这枪可是件要紧东西,总不能落在他那儿。”
米入斗心头一热:“再要紧,又哪有你要紧!那老怪物厉害之极,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黄若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心事重重:“米大哥,你对若儿,真的很好。那老怪物也没什么,可他那些豹子难缠之极。
我等了好几天,才趁他那晚入宫给皇帝耍把戏,把这杆枪偷了出来。然后才去地牢救出你们几个。
流沙上没什么遮掩,我跟着你们走出去的时候,不敢跟得太近,只得用心记着你们是怎么走过的,我再依样画葫芦。好几次记得不准,险些被吞进去。”
米入斗万分感动:“这可太辛苦你啦。”
“这算什么,我小时候,过得比这可艰辛百倍。”
黄若忽的停下来,蹲在一旁,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下好啦!”
米入斗问:“那里有什么?”
“有些枯草,还有羊粪!”
“羊粪又不能吃,有什么好……哎呦,左近有人家,咱们走出来啦!”
黄若“噗嗤”一笑:“米大侠倒也不是全傻,啊,那边还有些蹄印!”
又拖动皮毡,走了起来。
路上草木渐多,过了大半个时辰,东方微微泛白,夜色已淡了许多。
米入斗望着黄若纤柔的背影,怜惜之情顿生:“你歇一会儿吧。”
“那可不成,我安顿好你,还要去办一件急事。”
“你去干什么?”
“去找那个姓谢的呀。这人比泥鳅还滑,要是让他走远了,只怕就找不到了。”
“这人心计好厉害,你别去!”
“我不怕他,他和我仇深似海,可不能就这么放过。”
米入斗心中一奇:“你怎么和他有仇?”
“米大哥,你别问了,时机一到,我全都会让你知道的。”黄若叹了口气,“前面有人家了。”
米入斗垂目望去,但见一片白帐越来越近。忽听一阵抽泣声隐隐传了过来,是个妇人。
黄若道:“你先等等,我去瞧瞧。”
米入斗只觉身子一顿,皮毡停了下来,目送着黄若走进一座帐子。
过了片刻,抽泣声慢慢低了,帐中一片寂静。米入斗心中渐渐不安:“莫非又有什么意外?”
忽听帐子里“哇……”的一声,似是婴儿啼哭。
接着帐门一动,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皮袍皮裤,左脸上一道疤,似是当地的牧人。
那男子右手抚胸,向米入斗躬身行了一礼。
米入斗点了点头,权作还礼,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他脱下身上皮袍,帮米入斗穿在身上。将他背回帐中,轻轻放在一张毛毡上。接着又把那杆大铁枪也拎进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