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里外，龙虎山中。一宽一窄，两条山路在一个岔口汇聚。

    胖汉守在左面，瘦汉守在右面。二人身边的草丛里，各张着六只铁夹，好似两排张着嘴的蛤蟆。

    瘦汉一挥巴掌，“啪”的一声，一只牛蝇从他指缝里飞了出去，这巴掌便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脸上。

    他骂道：“这地界的蝇子都和别处的不一样，跟成了精似的！”

    胖汉往山上瞄了一眼，嘀咕着：“都大半天了，怎么没听见一点动静？”

    “没听见动静不好吗？林大业带着人去抄五凤帮的老巢，哪料得到咱们来捅他的腚眼子？我瞧一定是得手啦。”瘦汉嘿嘿一笑，

    “他林大业牛皮哄哄，江湖上谁敢招惹？却被咱们幽云二十八将一泡屎拉在头上，这就叫一战成名！”

    胖汉的嘴巴撇到了后脑勺：

    “狗屁二十八将，你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咱这伙人投奔萧猴子可有大半年了，在这儿蹲了好几个月的坑儿，给他当眼线。除了一大堆将军校尉的虚名，又到手什么了？

    你瞧他昨天来的时候，一个跟班儿都没带，两只靴筒子都跑秃噜了，真没准成了个空壳大王，到时候可别混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空倒是不会空。大伙儿这次帮着萧猴子拿到老君像、太祖金尊，寻了那张降龙诀出来，上面的功夫人人有份！”

    瘦汉说完，又瞄上了那只牛蝇，双掌缓缓分开，又猛地一合。那牛蝇真就如成了精一般，倏地钻了出去，留下了两只疼得发麻的巴掌。

    胖汉哈哈大笑：“就凭你逮只苍蝇都难的出息，还惦记着降龙诀上的功夫，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瘦汉勃然大怒，挥舞着两只发麻的巴掌追撵牛蝇，大有赶尽杀绝的气势。

    胖汉忙道：“你小心点！触了机关，十二只铁蛤蟆可够你受的！”

    他把瘦汉拽回来，又道：“你没听说吗，那姓林的吞了海盐帮，一口吃成了个胖子。承天观里的真金白银一定少不了。等这事儿一了，咱拿咱的真金白银，降龙诀让给萧猴子也不妨。”

    忽见小路上草木摇动。瘦汉道：“漏网之鱼来啦！”忙拉着胖汉伏好。

    二人从草叶中瞧去，见行过来的是个道士，腰上一大块血迹，手里长剑一步一拄，似伤得不轻。

    瘦汉仔细辨认了一下，胳膊肘捅了捅胖汉，低声说：“是二十八宿里的清汝，打得过吗？”

    “他伤成那样，你怕个什么！再说，不是还有这玩意儿了吗？”胖汉将一根细绳在指头上缠了缠。

    他眼睛瞄着清汝走进岔口，手指轻轻一动，噌噌响声中，十二具铁蛤蟆高低错落着跃起，咬了过去。

    清汝喝道：“你奶奶的，敢暗算道爷！”一挺长剑，戳中当面一只。哪知“咔”的一声，铁夹却将剑锋死死咬住。

    他长剑上多了这一坨四五斤重的铁疙瘩，顿失轻灵，又勉强劈落一只。蓦地里眼前黑影一闪，一具铁蛤蟆跃到，咔的一声轻响，钢齿交错，咬住了他半边脖子。

    清汝本就有伤，这一下哪还支持得住，眼前一黑，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胖汉暗算成功，小心翼翼地摸出来，一脚将清汝手边的长剑踢飞，刀尖儿顶住他的心窝。瘦汉在他身上搜了搜，双手一摊：“是个穷光蛋！”

    胖汉脚尖在清汝太阳穴上磕了磕，道：“你们从海盐帮里搬回来的那几十万两银子，都藏哪儿啦？”

    清汝气若游丝：“在……藏在……”目光忽的移向胖汉身后。

    胖汉嗤的一笑，想说：“这招骗不了爷们。”身子忽的一轻，竟飞了起来。向下一瞧，一个没脑袋的腔子突突喷着鲜血。

    胖汉万般不解：“那不是我吗？那我是谁？”却没功夫想明白了。

    瘦汉却瞧得清楚，将自己一刀穿胸的是个美妇，一身明黄色的裙子灿若朝霞。

    姚非我杀了胖瘦二人，瞥了清汝一眼：“那姓萧的在观里吗？”

    “在……他在。他今早带着爪牙扮作上香的香客，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贫道……不成了。姚女侠……云天高义，还请您帮个忙，去附近求些援兵。”

    姚非我摇了摇头，转身向山上行去。

    清汝胳膊勉强动了动，指着山下：“那边走，下山……”一口气呼出，却再没有气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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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亘无垠的冰原，犹如一面平坦的镜子，几乎能照得见碧空里云彩的影子。厚厚的冰雪下，一簇簇青草倔强地探出头来。点点新绿，似是上苍洒落在地上的宝石，妆点着这一片银装素裹。

    碧空下立着两顶帐篷，十几只羊儿在周围跑来跑去，将嘴凑在嫩叶上啃着。

    一个小童守在不远处，穿着厚厚的皮袄，翻起的领子几乎遮住了脸，正挥舞着半截铁矛，虚劈乱刺，口中发着稚嫩的童音。

    忽然一阵嘶吼声若有若无，从一座孤零零的山壁中传了过来。那小童转过头去，两只手拢在左耳上，仔细听了片刻，一双小眼睛霎时间露出兴奋的光彩。

    他欢呼一声，扬着手里的小鞭子，将羊儿赶回圈中。又蹑手蹑脚的摸到帐篷外，悄悄解开帐篷外一匹小马的缰绳，便要翻上去。

    帐帘一挑，钻出个七八岁的女童，怀里还抱着一个草叶编成的娃娃，说道：“阿布多，你又要欺负我的小白马了，”

    阿布多央求道：“好妹妹，你把马借给我骑一骑，那山壁里有人打仗，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女孩小嘴一噘：“妈妈说那里都是一些怪里怪气的人，她不让咱们靠近。你要是敢去，等妈妈回来，我告诉她。”

    阿布多道：“你别说，我就远远地看一下，没准儿能捡到几个箭头送给你。”

    “我才不稀罕箭头。”女孩眼珠儿转了一转，“我要你再给我编一个草娃娃。这次编个女孩儿，和我这个凑成一对儿。”

    阿布多连声答应，一翻身，骑上小马。那马一惊，脊背一拱，将他颠了下来。女孩哈哈大笑。

    阿布多涨红了脸，又上了马，拎着半截铁矛，骑着光背小马，歪歪斜斜地向着那山峰驰了过去。

    马儿虽小，奔腾却甚速，眨眼间便来到山壁附近。阿布多将马拴好，伏低了身子，正琢磨怎么溜进去。忽觉脑后一凉，一条冷冰冰的矛杆架在了肩膀上。

    只听一人冷冷地说：“动一动就把你脑袋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