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事将闻平邦甩进水里,又嗖地缩回船舱。
便只这一瞬,古平国已瞧清它是条长索,索头系着一枚蝎尾钩。
他心中一动:“原来是他,此人一向听林大业那老家伙的话,倒也不难对付!”
脸一板,向舱中喊道:“姓肖的,还不赶快出来!”
竹帘又是一动,一人钻出船舱,黑衣黑裤、黑脸黑须,正是黑煞肖沐子。
古平国取出玉斧,高举在手,昂然道:“见此信物,如见林掌门!”
肖沐子一怔,道:“你们是林大业的人?”
“你既知……咕咚……老子是林……咕咚……的人,还……咕咚……不快把你爷爷捞……”江上浪大,闻平邦一边说话,一边喝水。
肖沐子冷笑道:“林咕咚眼下死活两不知,你俩抬出这尊泥菩萨来,又能吓得住谁。呸,他害我不浅,这笔账今日正好着落在你们身上。”
百鸟朝凤之日,他奉林大业的吩咐,在长生门外把守。时过正午,忽见林大业率着承天群道,匆匆出谷而去。
林大业泰然自若,清汉等人却神情紧张,一众年轻道士,更是难掩仓惶之态。肖沐子心下骇异,忙跑去谷中打探,才知种种变故。
他吃惊不小,心里寻思:“我受那姓林的指使,领人围困少林寺,捋了贼秃们的虎须。如今他大倒热灶,谷中少林弟子不少,要是计较起前事,老子可要糟糕。”
当即逃之夭夭。
他江湖仇家极多,更将少林一脉得罪了个尽。失了靠山后,上门寻仇的不少,东躲西藏,从不敢在一地久留。
这日辗转入蜀,在成都府雇了条船,沿岷江南下,去宜宾投奔一个相熟的故交,不意却撞见闻、古二人。
他听得二人抬出林大业来吓唬自己,怒火难抑:“若非老子有眼无珠投靠了他,也不至于有今日。哼,先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喂了王八再说。”
目露凶光,长索一抖,向古平国甩去。
古平国大惊失色,叫道:‘姑奶奶救命!”跳到黄若身后。
肖沐子长索追身而到,却把黄若缠住。凝目瞧去,心中一凛:“怎么是她!这丫头可惹不得!”
黄、米二人长生门血战群豪,轰动江湖,身形相貌已尽人皆知。是以肖沐子虽没同她打过什么交道,却也认了出来。
他心中正自惊疑,黄若忽的一滚,将长索在身上又缠了一道,接着踏上船头,双足又是一蹬,纵身跳入江心。
肖沐子大敌当前,哪敢将兵刃放手?忙运力回拽。
哪知浪急舟小,脚下船板本已起伏不定,又被黄若一踏一蹬,船头一沉一翘。他是北人,素来不习舟船,难以同黄若飞跃之势相抗,一个趔趄,也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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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平邦双臂不能动弹,挣扎到船边,双脚蹬水,把下巴挂到船舷上喘息。忽觉脚板一紧,回头一瞧,却被肖沐子牢牢抓住。
闻平邦双腿乱蹬,踢脱了鞋子,这才把脚挣出来。古平国忙把他拽上船来。二人不敢在船上待着,跳到岸上,远远地观望。
只见肖沐子一张黑脸在白浪间露了几露,接着猛地一沉,一串白沫之后,便没了动静。
古平国心有余悸:“这黑家伙原来是个旱鸭子。”
过不多久,却见一团黑黢黢的物事从江底缓缓浮了上来,仔细一瞧,却不是肖沐子是什么!
只见他浮到离水面尺许之处,便不再上浮,一动不动地趴在水中。
闻平邦道:“但凡溺死鬼,不会水的沉底,会水的浮上来。这家伙怎地说沉不沉,说浮不浮,倒似是个游水的王八?”
二人心中好奇,逼那艄公下水去看。闻平邦扬声道:“老头儿,顺便把我那鞋子捞回来!”
过了半晌,艄公湿淋淋地爬上船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他让长索给锚在江底大石上,能浮起来才怪!”
古平国吐吐舌头:“原来是咱那小姑奶奶搞的鬼!”
闻平邦道:“她怎么也没浮上来,是不是喝饱水沉底啦?”
古平国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次咱俩的命,倒是她救的。该给她烧两柱高香,撒一把纸钱。”
闻平邦嘴角一斜:“你再给她削块四四方方的牌儿,写上‘故姑祖母之位’,和你爹娘一块儿吃香火。”
古平国勃然大怒:“我几剑下去,把你削成个四四方方的牌儿!”
二人笑骂了一阵,逼着那艄公开船,向下游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