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对于厉诡是否诞生,此刻亦无甚么头绪。
是人死去之后,就化作了厉诡?还是说人被诡韵侵蚀,就化作厉诡?无有太多的信息,陆峰止能猜测,像是罗仁·次旦仁珠这样的“大僧侣”,像是他这样出生于扎举本寺,得了第五阶次第学位的僧人,可以称得上一句“高僧”的称呼了。
高僧圆寂之后,亦应有中阴身,所谓中阴身,便是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这一阶段时候的灵魂模样。止僧在圆寂之后,中阴身很快便去转世,或者是入了轮回,又或者是其余之归途——陆峰未有想到,这位罗仁家族的“大僧侣”,会选择化作了“家神”,他端详着此物,将此物继续放在了那银塔里,无有再说什么言语。
‘来自于扎举本寺的僧的魂魄么?’
陆峰忽而对于这僧的魂魄感兴趣了,他转动着自己手里的嘎巴拉念珠,心知自己这一趟扎举本寺,应是必去无疑问了,不管是宝帐怙主的本尊观想坛城,亦或者是为了更高的学位,他都须得去此地学习,学习很长时间,那么提前能够得到关于此等殊胜法寺的消息,总是有些好处的。
‘止是此地,到底和无尽白塔寺有何关系?亦或者是说,此地是和无尽白塔寺的主持尊者有关系?’
陆峰心思万千,静静的等待着诸人将东西收拾好,那名会看天色的皮匠收拾好了东西之后,低声的双手合十,跪下,对着天磕长头,对着驮着自己的马磕长头,嘴巴里面念念有词。
他应是在祈福。
陆峰并无着急,等到他做完了这一切,方才言语说道:“旺杰(皮匠名字),你看这今天的天气,是一个甚么样子的天气?
有没有甚么可以将人吹走的大风,是不是附近谁的生日?
旺杰啊,以后好好努力,你也可做一个向导僧啊。”
旺杰听闻,憨憨的笑了一下,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方才对着陆峰说道:“上师,我也不知道哩,我也不知道哩。
这些都是老爷们才会的东西哩,这些都是佛菩萨给老爷们的东西,我们这些人,怎得能知道这些事情。
我们都是石头出来的脑袋,上师老爷们,那都是天生的,能够被菩萨看好的脑袋哩。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旺杰点头哈腰的说道,陆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无是叫你说这个的,不过伱若是不确定,那你说,我们是要修建菩萨庙的。
我们是要给一个顶顶殊胜——啊,不是,厉害,位置大的菩萨建菩萨庙的,你说,今日这山,我们是上得,还是上不得?”
听到了是给一个顶顶厉害的菩萨建立法寺,旺杰吐着舌头说道——陆峰发现在这里,大家都喜欢在表达自己的惊讶和不可思议的时候,都用吐舌头的方法说话。
他说道:“上师呀,上师,那一定是上的,上师呀,上师为菩萨修建菩萨庙,是数不清的功德,是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的功德,这样的大功德,菩萨是一定会保佑上师的呀。
有了菩萨保佑,天怎么会不晴呢?”
陆峰看周围匠人,看到这些匠人们的神色,确定他们如此言说都是发自真心,这些匠人比一些法力退步的僧侣,都相信菩萨的存在——有些许持咒士,最后因为未曾到了一个阶次第就破了戒律,亦或者是因为其余原因,法力退步的人,他们便是失去了对菩萨的敬畏心,对于上师的恭敬心,亦可能还有其余一些原因。
这些人,若是从虔诚而言,便就要比一些僧人可能还要虔诚,因他们无从选择,还是那句话,无从选择的时候,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最为虔诚的一条路,于是陆峰问他们,可会持咒,可能持咒?
若是无会持的咒,能持的咒,那便持“六字大明咒”罢。这几个匠人之间,竟然亦有不会持这个咒的!陆峰便教他们持这个咒,告诉他们,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咒语,是最为慈悲的那位菩萨的咒语。
果然,也有人不知道观世音菩萨。
陆峰问他们,他们神色惶恐,害怕自己因不知道菩萨的名字堕无间金刚地狱,至于无间金刚地狱是一个甚么场景,他们也无知道,但是他们就是害怕,他们止知道菩萨和佛,但是问,菩萨就是菩萨,佛就是佛,他们也不懂菩萨叫什么,佛叫做什么。
陆峰闻言,便耐心的告诉他们,他们应念“六字大明咒”,他们应得到救赎,他们应得到观世音菩萨之观护,陆峰叫他们用心的念咒,无用担心这密咒念错了,带上了一些口音了,触犯什么忌讳,“观世音菩萨是慈悲的,她无会在意这些事情,也无用担心别的甚么,菩萨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陆峰温言细语的对他们说道,叫他们心中惶恐的时候,记得持这个咒语,无要紧张。
“密法域所起来的每一缕风,其中都应有慈悲的味道,都应有大智慧的味道,都应有勇力的味道,风马是菩萨的使者。”
陆峰对他们说道,叫他们随着自己行走,止行走的时候,陆峰亦是在思考一件事情,那便是他说的,难道他们真的无有听过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么?
无甚么答案,但是陆峰觉得不对,他向来都不愿意轻视自己之想法,明理长老告诉他的期限是三年,止能说大家都在等待主持尊者圆寂,在等待一场比今年的风雪还要寒冷,死的大僧侣还要多的一场“冰风暴”的来临。
止这个时间,三年,陆峰无端的想到了一句很有名的台词,“说好三年的,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只后又三年!快十年了大哥!”
不是陆峰不相信明理长老,明理长老无有什么必要欺骗陆峰,止所有的事情,亦也要自己做些准备在。
他离开的契机,明明白白就在“主持尊者圆寂”这件事情上。
望着眼前皑皑白雪和未知的雪山,陆峰的脑子之中,却满满的都是未来。
‘所有的事情,都着落在了主持尊者圆寂这件时间点上。
主持尊者圆寂,整个寺庙之中的权力,理论上处于一个‘混乱真空期’,在这个‘混乱真空期’中,土司和宗本贵族们的力量会在寺庙之中,进行绞杀。
若是如往常以往,庙子里面应还有一股‘中立势力’,被两方角逐,还能有一丝丝的缓和,那应是主持尊者培养的自己的势力,但是现在,主持尊者主动将自己手中的底牌掀掉了。
这一股势力,都在那天晚上,都在法寺外的驮马队之中消失了。
无了第三股势力。
一个沙碉,聚合起来不容易,可是砸碎之后想要粘在一起,更加困难,土司和宗本贵族们是不会允许这一股力量再出现,他们应已经想尽办法吃掉这一股势力。
所以无了第三方,那就是双方混战,更加惨烈。
在这双方力量的绞杀之中,土司一方的贵子会成为无尽白塔寺的主持转世尊者,举行坐床仪式,在这期间,便是年幼的主持尊者学习的时刻,哪怕是贵为主持尊者,学习不过关,还是会被老师打手板,罚不许吃饭。
这个时期的主持尊者,亦无多少的权力,这一段时间,可长可短,但和我已无什么关系,想要翻身的机会止和登山的窗口期一样,转瞬即逝,我我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混乱真空期’,得到法寺之中的推荐信,直接去扎举本寺,所以我一定要和明理长老联手。
依从佛法,若是还能借助什么外物,便看要借助什么外物,无论如何,扎举本寺,都要比此处安全百倍。’
陆峰想到这里,目光坚定无比,陆峰止带着这些人朝着山上行走,自己则是抱着那一只鸡,将其抱的紧紧的,不许逃脱。
在路过了湖的时候,陆峰看到湖面依旧静悄悄,但是血腥味道未曾散去。
陆峰看到了许多杂乱的脚印,应是在他离开之后,又有人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祭祀,陆峰沉默的看着再多出来的胜幢,上面的肠子和内脏都热气腾腾,已经是第三个胜幢了,代表着“威严”的胜幢带着人的器官,就如此的立在此处。
“捂住了孩子的眼睛,无要叫他们看这些,上山罢。”
陆峰言语说道,他依法炮制,将绳索递给了诸人,叫他们都绑在一起,陆峰走在最前面,他说道:“无要看了,在天黑之前,我们应要到山腹处。”
他看了一眼晴朗的天说道:“到了下午时分,这里的风刮起来,你们之中,无有人可以承受这风,便是这路,都难走的很,要是到了大雪封山的时节,若是还无修建好法寺,除我之外,你们恐都要化作冰雕。
若是有不对,便大力拍打着绳子,我会知晓,若是害怕,就大声地念我教你们的六字大明咒。”
说完了之后,陆峰低头向前,无去看其余之物,顺着此地,口中念着咒语,就往前头走,无甚么停留。
直到走到为止。
不过他怀里的那一只鸡,他抱的极好,因为如何选址,都落在了这一只鸡上面。
佛寺的选址。
也自然有它的特色。
看不懂密宗风水论也无什么要紧的,每一位想要建寺的僧,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
……
“日出寺”遗址。
气氛凝重的吓人,智远僧持咒,坐着。
已有人死了,这无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他们又活了。
无因如此。
滚滚浓烟之中,那些活“过来”的人在“哀嚎”,在“诅咒”,可是智远僧无一点动作,他眉眼之中都是肃杀,相比较于以前——也就是二天之前,他的头发花白的更厉害了,并且咳嗽了起来。
止他的眼睛明亮的惊人,他拨动着自己的念珠,缓缓的听着周围人的言语,并且看着死在地上的狼尸,在他的手边,他的嘎巴拉碗之中,亦还有红甘露。
他甚至还在笑,直到此刻,他方才有了护法上师应该有的模样,他做的护法上师,应是诸多僧都害怕的人,智远僧目光似有所觉,又无所在意的扫过这些人的脸,似是在看他们的眼神,在看他们的肌肉,在看他们眉眼的每一次的痉挛,在他的旁,白玛站在那里,地上还有两具尸体。
才旦伦珠,小小的沙弥什么都无会,他被白玛带在身边,什么也无会,便念经,他声音很稚嫩,但是经文念的一点都无错,他念的是自己老师——无可称之上师,止能称之为老师,他轻轻地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周围人的哀嚎轻松的压下了他的心经,可是才旦伦珠闭上眼睛,被吓得有些微微发抖,但还是口齿清晰,念起心经,无一句错漏。
看得出来,他极其努力了,智远僧则是垂目,对于此处出现问题,智远僧其实看的很清楚了,此地下面压着一个脑袋,在他听到了上师如此说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此地一定不安宁。
在密法域,这种修建在了特殊地形上的寺,就为镇压,现在日出寺无了,那便就压不住了,出现甚么东西都很正常的,但上师在的时候,此处无所错漏,上师离开,便出现了差错,智远僧便不害怕了。
因这代表着上师是能镇的住这里的这些邪气的。
他止须等待上师回来。
终于,有一个侍从僧忍不住,想要扑过来痛饮这甘露的时候,白玛已经准备好了,止他过来,白玛立刻动了,诡韵缠身,将他的生气强行掠夺出来,智远僧则是拿起来陆峰留下来的六件法器之一,金刚铃,不断的晃动起来,发出了凌厉的响动,叫那扑过来的“僧”痛苦的后退,智远僧手捏“外狮子印”,张嘴想要念咒,却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量的鲜血吐在了眼前的雪上,分外的殷红,智远僧蹙眉,随即,他再度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自己如同是放在了砧板上被锤打的熟铁,弯曲了起来,蜷缩在了地上,如同快要晕死过去,好在这个时候,陆峰的法器之上流转下来大慈悲韵,护持住了他的生命,不叫智远僧就此死去。
陆峰离开的这些时间里面。
此地,应是也出了一些事情。
评论不敢看,有错别字用那个读者纠错,我先龟一会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