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继道今年四十三。
在这一批能够进入上院中的人之中,属于年纪大的,他会来这里,也是心中的一份执念。
他家中已经有夫人与小孩,但是仍然是来了。他想看看,自己父亲修行的地方。
他从三梁弯到这里,就走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入山之时,本以为自己难以进入天都山上院,因为左右的人都比自己年轻,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筑基结的符箓法意只有两道而已,这么多年来的修行,也没有任何的增加。
他能够感觉到同期的人都比自己强。
他本以为自己进不了,只是心中仍然有着期待。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见到了无量院的院首,被问了一番话,其中有一句便是:“听说你的父亲曾是天都山弟子?”
他回答的‘是’。
金灵的笑容让他觉得惊艳,在他的记忆与认知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惊艳的女修士,惊艳的让他不敢直视。
之后,他又等了两天,然后被通知审核通过了,不过,该交的整个束脩一点也没有少,那些灵石,是他家中积攒下来的,虽然心痛,却也高兴。
之后便被分配了洞府,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今天正是听法的日子,他报的就是赤炎神法,因为他自己筑基也是以火煞筑的基。
至今为止,他都记得当年赵负云用一盏宝灯,照破江面鬼雾,映入江水之中,那种如焚江般的气势。
所以当他一眼看到赵负云的名字之时,心中惊喜万分。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认识了一些人,也加入了一个名叫莲花法会地方。
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当今无量院的院首,就是莲花法会的会长。
也听其他的人说了一些关于天都山的传闻。
其中就有关于赵负云的,他听有人说,赵负云在筑基之时,三十年前,在广元府的城头,与人决斗过。
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当有人要来天都山时,便总会有人讲些天都山的人物故事给他们听。
当然,天都山近年来,不仅是一個赵负云晋升紫府,据说,有不少人回山了。
他有打听过自己同期的人之中,都来自于哪里。
就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位都是来自于广元府。
还有一些,则是与天都山有渊源的。严格来说,他自己也是,只是别人的渊源比他要深一些,是有着曾在上院修行过,现在仍然有还健在长辈在家中。
来到名叫清风小殿之中,来听赤炎神法的人络绎的到来。
梁继道默默一数,大概有着二十余位。
他记得好像听谁说了,这一次上院招了近两百余位弟子,连附近山中的洞府都不够了,只能够住在山脚下的都下城之中。
因为人少,所以讲法的殿也小。
有人招呼着大家进入清风小殿之中等。
他发现,小殿之中,有着桌椅,是成圆弧的摆放。
而讲法的道师所在的位置,则是中间。
中间有张木桌,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周围的墙壁上,也挂着一盏盏的油灯。
大家都挑着前排的位置落坐,就是为了看清楚道师讲法时的示范施法。
大家一般都与朋友一起坐,梁继道坐在那里,旁边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名叫桑吉云,精瘦精瘦的,梁继道很多消息都是从他这里听来的。
“老梁,我听说,天都山之中,赤炎神法造诣最深的人是何道长,赵道长究竟有什么本事,从来没有听说过。”桑吉云小声感叹的说道。
“你从哪里听说的。”梁继道回问着,他可不觉得赵负云的赤炎神法会低,在他的印象之中,赵负云那一灯在手的神秘玄妙,仍然在心中清晰万分。
以前他看不懂,而现在他筑基了,回想起来,仍然看不太明白。
由此,他便也就知道,同样的筑基修士,差别还是很大的。
“我听说,何道长已经入了赤炎神教,是赤炎神教的高功祭司了,还听说,何道长当年在天都山修行的时候,就曾经常去山下的天都山之中讲赤炎神法,为大家布施炎火,驱魇安神。”
梁继道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不解这些。
就在这时,他们感觉,殿下似有火光映照,一回头,便看到火光之中有一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瘦高个,看上去有些单薄,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天蓝色道袍。
很普通的道袍,梁继道发现,他穿的可能还不如一些上院弟子。
至于长相,和气质,仍然是梁继道心中那样,飘逸之中带着几分阴柔,一眼看上去,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个修行高深的人,反而像是一些世家贵公子一样。
随着赵负云走进门,那门便无声息的在他身后缓缓的关上。
而从中间过走进来之时,两排墙壁上的灯火自然的点燃了。
许多上院弟子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他们想要这灯自燃,施法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需要施法动作,而赵负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一点都没有看出这位赵道师是怎么施法的。
赵负云来到中间,那桌上的油灯的灯芯自然的燃烧起来,就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一样。
他并没有走到木桌的后面,而是木桌前面转过身来,此时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朝着赵负云作揖行礼。
赵负云回礼。
都是修行人,彼此相见,有礼有规,但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他环顾一圈,说道:“大家请坐,很欢迎,诸位进入天都山上院之中,我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名负云,担任赤炎神法的宣讲道师。大家来到天都山之中,花费的灵石不少,希望大家能够用心听。”
“不过,在正式讲法之前,我要先看看大家对于赤炎神法这一门道法的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你们看到这桌上的灯没有,这只是一盏普通的油灯,现在,尽你们最大的能力,将这灯盏上的灯焰摘下,灯花摘下,则代表灯灭,看谁能够做到。”
赵负云根本就没有点名之类的,根本就没有要认识他们的意思。
“从这左边第一排开始,上前来,摘灯花。”赵负云的说话间,便指了一下左边第一排的人。
然后他自己则是转身,来到了桌子后面,也没有动那灯盏,任由灯盏摆在了桌子的一角,而他自己则是拿起一把凳子坐的远远的。
那个被赵负云指了一下,第一个上台摘灯花的人是一个女修。
她看上去很年轻,大约二十余岁,当然,赵负云现在也看上去只有这么大。
她的脸有些红。
要知道,在别的地方,或者是在家中,她一个筑基修士,那绝对是有着崇高的地位的,虽然她还年轻,却已经有很大的话语权。
她没有说什么,起身来到了中间,先是朝着赵负云行礼,然后才上前几步来到桌子边。
摘灯花这种游戏,她在玄光期便玩,以玄光摄灯火,然后感悟其中的火意,或者是以玄光摄火焰,去烧那些阴物。
现在,他已经筑基了,摄火御物,已经是很轻松的事了,可是这个赵道师却让自己做这个。
她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探手而出,动作不慢,但是在在场诸多筑基修士的眼中,却很清楚,只见她的拇指与食指,在那灯芯上一捏,便往上提。
在她以往的经验里,这一捏,那火焰便被自己从灯芯上捏灭,但是自己的手上的却还会被自己的法力摄住不灭。
可是当她提起之时,那火焰却在大家的眼中,居然被拉长了,然后像是水,又像是坚韧的红丝,因为拉的太长,从她的两指捏合之间,滑了出去,瞬间落回了灯盏。
而灯盏上的灯火只是微微一暗,便又复明。
从始至终都没有灭过,她的手上也没有摘下一朵灯花。
她心中有想过什么摘不下来,但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仍然是有些愣住了。
脸一下子就红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她没有感觉清楚,立即又是伸手朝着灯灯抓去。
这一次,是整个手掌抓向了灯焰,速度仍然很快。
快速的抓摄是她唯一的坚持。
她那红嫩的手掌,在灯焰上握抓的一刹那,灯火立即暗了下去,然后便立即抓起。
大家都看到,那火光从她的手拳眼下滑出。
像是火红的流沙,从拳眼里滑落。
这一次,她感觉清楚了。
因为她没有一点感觉,只眼睛看着火焰被拉长然后滑出,但是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原本,她摄拿火焰,是有很清晰的摄拿感觉的,就像是捏起了丝线,可是这一次,却有一种什么也没有捏到的感觉。
她想再来一次,但是却没好意思,只能够叹了一口气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第二个人,立即走了上来,为是一位男修士。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伸出的是剑指,剑指如剪刀一样的张开靠近,在靠近灯焰之时,突然加快了动作,两指一合,朝着灯焰剪了过去。
灯焰一晃,他的两指之上,空空如也。
他仍然不服,再来一次,手指上依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剪到。
他没有说话,朝着赵负云行了一礼,然后下去坐后,又一个上来。
第三个上朝赵负云行礼,然后,将双手合拢在灯的后面,他对着灯吹出了一口气,那灯焰被吹动,摇晃着,随之他的双手瞬间一合,像是在水中双手捞小鱼一样。
他要将这一朵灯焰捞起来,然而那灯焰被他吹动,却在捞起之时,那灯焰又从掌缝里滑出去。
他没有再做第二次,朝着赵负云行了一礼,然后便下去了。
接下来,一个个的上来,包括梁继道。
大家用各种方式,甚至有人默念法咒先点了一下火,使得火焰大盛,这才又快速去摘火焰,但是无论怎么做,那火焰出现各种改变,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法摘落。
到了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人却在将灯焰扯开的那一刹那,他的手指着灯焰的根部一挥,那灯焰被斩断。
灯焰一暗,灯上的火焰没有灭,但是他的手上却留下了一朵。
如此的结果,让其他的上院弟子,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的手捧着一朵小小的火焰,朝着赵负云施礼,赵负云站了起来,说道:“不错,下去吧。”
“是。”
他松手,然后那焰火瞬间散去,大家看到那丝丝缕缕的火光,在虚空里,竟是飘浮着,又回到了灯焰上,原本已经微小暗弱下去的灯焰,又立即明亮了起来。
“你们对于火焰的亲和层次,我已经有一个了解了。”赵负云淡淡的说道。
大家听到‘亲和’两个字,能够听得明白,但是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觉得怪怪的。
“当你们能够轻松摘下这朵灯焰的时候,伱们与火焰的亲和度便算是合格了,要不然的话,你们同修火法的人斗法,将会一瞬间,失去对于火焰的控制,你们驱御不了火焰,你们自己身中的火焰会被人驱动。”
随着赵负云的话起,大家的身中的法力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他们清楚的感觉到,法力之中像是在燃烧,身体在发烫。
一个个心中都涌起了惊恐的感觉,他们感觉,原本凝结的法力在这一刻不属于自己,合于玄光的火焰真煞,竟要倒卷脏腑,焚烧肉身的感觉。
有人仓惶的站了起来,有人一脸骇然的仍然坐在那里,试图压制。就在有些人觉得,自己要烈火焚身而死之时,那火焰又突然快速的平息下去。
只是身上那一时未能够平息的恐惧,和身中余热,告诉他们绝对不是幻觉。
彼此相视一眼,都从身边的人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就是,火焰的亲和,我与火焰更亲,所以这里的火焰都听我的,包括你们身体内,融入到你们法力之中的火焰真煞。”
赵负云的话,让众人明白,却又一下子接受不了,因为他们也与同样修火法的斗过法,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那已经融入自己玄光之中的火焰真煞,居然会有再被剥离出来的感觉。
一个个看向赵负云的目光,不由的露出了畏惧之色。
只是赵负云站在那里,一身单薄的道衣,偏女性化,阴柔的脸型和气质,却给大家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此时只觉得他极为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