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云一路走来,对于这黑暗也有亲身体会,别处的黑暗,给他一种邪异的感觉,而这里,却像是走进了一个猛兽的猎场一样。
他感觉这里很干净。
那些会在黑暗之中出没的鬼怪,远远的避开了这里,不敢踏入这里,或者说是敢踏入这一片范围的,都被那黑幡给吞噬了。
这个关隘并不大,但是狭长,还是凹进去的,所以,赵负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风朝着这里关隘里汇聚涌动。
而在那关隘里便有一座土堡,当风而立,土堡的高处,一杆幡旗高高飘扬。
在这土堡两边的山上,则是有不少的洞府。
这些洞府都尽量的让自己避开被风直吹,洞府前都有东西挡风,或者是侧方开的洞口。
只是在这黑暗之中,有着光芒透出来,在这一片地方形成了一个光芒四散的山头。
赵负云可以肯定,这些人是不愿意当道而挡了风,所以都在两边的山上开洞。
赵负云来到了那一個土堡前,看到了土堡的大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字。
“吞鬼堡。”
这个名字在赵负云心中是意外的,给人一种气势雄浑,却又透着一股邪性的感觉。
赵负云不好潜进去,想要敲门,那门缝里却钻出一个白惨惨的人来。
那人在灯光照耀之下,快速的退去了身上的人色,变成了一个扁平的纸人,纸人的五官被清晰的点画出来,尤其是一对眼睛和嘴巴。
那双眼被朱砂点出,这一点倒是正道手法,但是那一张嘴却又是浓浓的黑色的,画的立体,像是随时都会张开一样,整个看上去邪异的很。
“堡主说,他不见访客,请朋友离去吧。”纸人竟是开口说道。
赵负云眉头微皱,然后说道:“即使是同门,也不愿意相见吗?”
那纸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堡主说,他没有同门。”
赵负云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道:“那好,我知道了。”
于是他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心中是有些情绪触动的,愤怒?是因为被人拒绝见面?还是说,对方是天都山弟子,却不认为自己是天都山弟子,说自己没有同门。
他觉得也不算,但是那莫名的情绪依然会泛生,不过很快,便被他化为火焰的燃料燃烧了。
冯师兄让他来这里,并没有说让他要在哪一个地方,只让他让这里守着就行,没有固定的堡垒营寨要守护,完全由他自己。
赵负云知道,这一方面,天都山是让修行人自己的心守自己。
以心守形。
有些人觉得,是自己的形困住了自己的心,有人认为,自己的心必须守住自己的形。
而心思往往是难定的,所以,需要有一个钉子钉入其中固定。
在赵负云看来,这个钉子的一种里就有信诺。
你答应过的任何事情,都是一颗钉子。
赵负云再往西走,那边黑暗越发的浓郁,土堡也越来越少,偶尔才能够看到山间有一些火光闪烁。
当太阳出来之后,他见到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
一个月牙形的山,面朝黑暗的那一面,像是一块盾牌一样,中间有山尖。
这个山壁横有五六里的样子,高有百余丈左右。
悬崖上面开有一个洞,应该是有人在这里住过,但是里面漆黑一片。
悬崖的下面,有一个废弃的营地,营地是依托于悬崖而建。
而在山崖前面大约十余里处,便有一个湖泊。
这里是一个挺好的地方。
只是赵负云发现这里差不多已经被黑暗给吞没了,即使是白天,这里也是昏暗的。
不过,他还是决定在这里留下来。
他进入悬崖上的那一个山洞,山洞出奇的干净,居然有着三居室,有静修室,有待客的地方,还有大概是弟子修行的地方,以及一个藏书的地方,从里面摆的石桌石椅便能够知道。
只是这个洞府没有名字,赵负云在里面转了一圈,便决定留下来。
他不需要祭什么火坑,只是将自己赤炎神灯拿出来,摆在洞府最外间的那个方形会客室之中。
整个洞府之中,便是明亮了起来。
从天都山离开,他隐隐之间已经感觉到了,荀师的意思是让自己尽快结丹。
他决定在这里,潜心修行。
外面有风吹进来,吹入洞中,在灯光里,那风快速的弱下去,最后消散。
这灯盏上面有定风的符咒。
不过,他觉得还不够,自己既然要将这里当做自己修行道场,那就得好好的打造一下。
他先是将这一条山脉整个都看了一下,发现这一条山脉居然绵延得很远,而自己所在这处则是尽头,如果把这山脉比做龙的话,那现在自己所在则是龙首。
不过若是能够与那十余里外的湖相连的话,那么自然就可以算得上是完美的灵龙入水的格局,而现在则是断开了,露出这一片光秃的山壁,反而像是龙被斩了首一样。
赵负云悬于这山壁的高空,他的心中构思着自己心中的道场。
一个道场的构建有不少的方式。
每个人都会用自己最得意,且最契合自己修行的方式来构建。
可以用阵法,可以用坛法,也可以用符箓法咒,只要是能够让自己的意识沁入这一片地方,使之能够更轻松的沟通天地的力量,那便可以了。
赵负云对于阵法知道的不是很多,坛法倒是有过研究,符箓法咒更是称得上有心得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要以这一片山壁为纸,书写自己的心中的符箓法咒。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镇魔法咒。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先决定打造自己的洞府。
此时,从南边不时有风呼啸着吹入洞中来。
他将那个黄皮葫芦拿出来,摆在了石桌上。
赵负云觉得,原本这个建立这个洞府的人,这个第一层的这个洞室,一定是用来挡风煞的。
他将黄皮葫芦摆在桌子上面,那吹入洞中的风,便如鸟归巢中一样,朝着葫芦里钻去,整个洞府便清静了。
他打量着洞壁,他的心中想到了几个法坛,但是都不太能够让他满意,不是法坛不好,而是他觉得无法将自身的所学,和所拥有的东西都用上。
不过,法坛只要是满足了构建的条件,多一些东西也是没有关系。
在他看来,自己身上强大的便赤炎神灯,若是构建法坛的话,一定要以赤炎神灯为核心。
而神灯上的火焰霸道,最大的特性是焚烧。
这一个法坛将以炼烧为主。
火炼烧万灵。
所以他心中早就知道的一个炼魔法坛便自然的在心中浮现。
然后,他又想要将泰岳镇神法融合进去,让被拘入法坛之中的东西,瞬间被镇住,然后再也无法挣扎。
他心中构思着,又拿出一张张的符纸开始描绘出来。
远处有三个修士在前面那湖泊之中采了些灵草,又打了几条灵鱼,正赶着天色之前离开这里,抬头看到山壁的洞中透出来的火光。
这三个修士戴着斗笠,披着树皮编成的衣服,脖子上面都挂着散发着灵光的灵玉,却没有人带着火把,或者火符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修士惊讶的说道:“那里居然有人住进去了?”
“谁这么大胆子?”旁边的修士接嘴道。
“可能是不知道这个洞府恩怨的修士吧,我们去提醒一下吧。”又有一个修士说道。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
三个人来到了山壁的下方,朝着山壁上喊。
那山洞在山壁的上半部分,只是他们可以肯定,自己的喊声一定可以让山洞里的人听到。
为首之人喊道:“喂,山洞里有人吗?”
那个声音仿佛融入了风中,顺着风钻入了洞中,却被摄入了黄皮葫芦里。
若是他没有施法术,正常的喊声,赵负云自然可以听到,只是他将声音融入了风中,却在一入洞府便被摄入了葫芦里。
赵负云微微侧耳,隐约之间像是听到有声音,却又不真切。
听了一会儿之后,却又没有听过了。
又低头构建自己法坛。
一会儿后他抬头,因为他感觉到了法意的波动,于是抬头,他没起身,等了一会儿,有三个人出现在洞府前的虚空。
他一眼看上去,三个人的身上一定穿戴着的那些,是能够掩藏法力波动的。
这一个洞府前有一个小小平台,仅可供两三人站立,其中那为首之人飘落在石台上,另外两人则是依然踩风而飘浮于虚空。
赵负云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石桌边看向那人。
那为首之人,在一落在洞府前的平台上,心中便有些后悔了,因为对方的目光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不过来都来了,便要将来意说明。
“在下,傅义见过道长。”三个修士之中,为首者名叫傅义。
于是赵负云也起身,拱手道:“不知道友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此时心中只想着,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描绘出来,好快点构建成法坛。
“道长,可是要打算在这里定居?”傅义直接问道。
“是的。”赵负云说道。
“道长,可知道此洞府为何荒废掉了?”傅义再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是被黑暗逼迫不得不离弃吧。”赵负云说道。
傅义心想对方果然不知道,当下便解释道:“此洞府之中,原本是由一位名叫游流仙的紫府修士的开辟的,他在这里的时候,下方有不少修士依山崖而建立一个营寨。”
“他自己还收了两个弟子,曾多次打退了黑暗之中来袭的鬼怪,受人尊敬。”
“只是在二十多年前,前面那湖中来了一个水怪,他不许这里的人再去那湖中打灵鱼,除非每年都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并为他在这悬崖上开一座庙祭祀他。”
“崖壁下营寨里的人都不愿意,那游道长也自不答应,所以与那个水怪连战三场,即使是有着营寨里的诸位同道相助,依然败北,最后那场,更是连游道长都被卷入那一片湖泊之中。”
“那营寨里的同道,亦是死伤惨重。”
“于是这里便荒废了。”
赵负云皱眉,心想:“二十年前,自己还只是筑基修士,而这里则有一位紫府陨落。”
“然后呢?”赵负云问道。
傅义一愣,说道:“那个水怪后来发了话,说,此处洞府将用来建祭祀他的庙宇,若是有人愿意做个庙祝,便可去他那里呈报,不过,又有谁会愿意去当水怪的庙祝呢,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入居这里,就是怕得罪了那个水怪。”
“也就是说,这个洞府其实是那水怪的了?”赵负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当然不承认,只是那水怪却认为是。”傅义说道。
“哦,当年你可是下方营寨里的一员?”赵负云突然反问道。
傅义微微一愣,说道:“道长法眼,在下当年刚筑基,在这里修行,多得营寨前辈和游道长庇护。”
赵负云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当即笑道:“没事,我先住着试试看,若是不行离开便是了。”
傅义却是急忙说道:“那水怪来历颇为神秘,其法术玄妙,有着能够禁锢虚空的手段,当年游道长本也可遁走,却被卷入水当漩涡之中,道长不可大意啊。”
他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心中仍然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赵负云当然不大意,但是他觉得,当年这洞府的主人游流仙,以紫府的修为可以与那水怪大战三场,而自己也是紫府,怎么能够只听闻这个消息便躲开呢?
总得会过了再说吧。
“多谢道友相告,只是贫道倒是想要会一会它。”赵负云说道。
那傅义见赵负云不肯走,心中也知道劝说无用,只能够心中叹息一声的离去。
三人离开之后,来到后方百余里的山中,回到自己的洞府之中,傅义却是叹息一声,说道:“过些日子再去看看吧,希望他能够逃得了那水怪的法术。”
他觉得赵负云不会是那水怪的对手,他很清楚,当年游流仙第三场与水怪斗法的时候,可是有着营寨里诸多筑基修士相助的。
而赵负云只有一个人而已。
赵负云以符纸为稿纸,构建着自己心中想要的坛法,数易其稿,就在离自己心中的法坛越来越近之时,从外面涌来一阵带着腥湿之气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