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渭南县城东面百里之地,一支黑压压的大军正打着火把行进。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鸣的脚步声踏碎了黑夜的寂静,一支支火把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三万步骑大军尽皆沉默的行进在大道上。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身上的盔甲此刻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恨不得随手丢弃。
原本打的笔直的旗帜,此刻也被士卒们随意的扛在肩膀上,一边走一边猛打着哈欠。
累。
疲惫。
没有任何一个不累。
他们为了赶到长安已经连续好几日都在昼夜兼程。
每一日留给他们睡觉的时间是少之又断。
即便是坐在马背上的骑兵也不例外,尽皆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们的战马,不知道抵达长安之后,战马是否还能继续作战。
可不光是战马,即便是终日坐在马背上的他们,此刻也都差不多到了极限。
双腿早就被颠簸的麻木,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中军旗帜下,侯君集不时的朝着后方的士卒眺望,冷酷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丝丝的犹豫,但旋即这一丝犹豫就彻底被驱散。
士卒们的怨气他不是感觉不到。
甚至是这几日里,就连一些校尉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侯君集十分清楚,这只大军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士卒们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再继续强行逼迫下去,三万人可能就要就地崩溃,甚至可能是哗变。
在这枯燥乏味且高强度的行军之中,士卒们原本的拳拳报国之心早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想到这里,侯君集再次转头看了看身后沉默的士卒,旋即对着左右吩咐道:“传令大军,就地休整一晚上,明早三更造饭,五更起校”
左右之人闻言,当即就下去传令,仰仗夜晚的寂静,不到片刻三万人就尽皆收到了军令。
“夜宿荒郊野外?!”
“现在扎营行军?为何刚才不在渭南县城边扎营。”
“是啊。”
“万一要是遇到突厥人怎么办?”
士卒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口中吐出了一大堆的抱怨,似乎要一次性的将路上的憋屈一次性的吐个干净。
他们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实际行动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群人根本就不用任何饶吩咐,依照往常一样,十分默契的凑在了一起,开始安营扎寨。
虽然,夜晚的视野不是那么的好,很多士卒离开了火把都是双眼漆黑一片,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但是,整个营地依旧还是建立了起来。
当然,仅仅只是赶时间造出来的营地,也就仅仅只是有一堵木墙用来遮挡寒风,其余的望楼等等根本就没有建立。
可这毕竟是一座营地。
有了这座营地,士卒们心中的担忧和恐惧也相应的减少了许多,一个接一个的各自寻找帐篷歇息。
大军的最中间位置,侯君集宽敞的帐篷静静矗立,周围的亲兵们更是忙着给他烹饪食物。
他乃是副都督,吃的自然跟士卒们不一样。
纵然所有人一路都在啃着干粮,但是他仍旧有牛羊肉吃,甚至是有酒喝。
若是让士卒们看到这一切,今夜必定喧闹不止。
但是周围的亲兵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只是默默地将所有的一切准备好,然后将烹制好的食物督了侯君集的面前。
“将军。”
“嗯,放下吧。你们退下吧。”
“是。”
侯君集一个人默默的吃着食物,目光却是不断的盯着案几上的地图。
他在判断突厥饶大军动向,更是在寻找着出击突厥饶最佳地点。
虽然,他的手头没有任何的准确情报,但是他仍旧依靠过硬的军事素质,以及敏锐的战场嗅觉,判断出了突厥饶行军动向。
“武功县。”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突厥人此刻应当已经跨过了武功县。”
“那么他们今夜就会抵达长安城外,陈兵渭水。”
不得不。
侯君集是真正的大将。
即便是缺失了这么多情报的情况下,仍旧判断出了突厥大军的动向。
单单就是这一点就足以称一声名将。
只是,他低估了颉利的耐心,低估了颉利对于大军的掌控。
突厥大军并没有连夜加急赶路,反而是决定趁夜休整了一晚上,明日亮之后全军南下。
但可惜的是,侯君集对此并不知晓,他以己度人,自感要是大军抵达武功,更是会一鼓作气的冲向长安,陈兵渭水南岸。
“突厥人缺少攻城器械,必不会第一时间攻城,尚且需要准备一两日时间。”
“渭水水深浪急,河水温度冰冷,非浮桥不能渡,又能迟滞颉利一日的时间。”
“两日之内,颉利大军当无力进攻长安城,这就是我的机会。”
而他现在率领的大军已经过了渭南县,只要明日加速疾行,就能在中午赶到长安。
甚至是赶在颉利的前面抵达长安。
若是真的能够抢在突厥之前抵达长安,他侯君集这一次必定名气大振,再也不会屈居在李靖等人之下。
一想到这里,侯君集的眼中似乎有火焰闪烁,拳头更是在不知不觉间默默的握紧了起来。
咯嘣做响。
良久之后,侯君集松开了拳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灵州的方向冷笑一声:
“这一次,我看谁还能组织我立功?!”
秦琼缠绵病榻,尉迟恭喜怒无常,程咬金刁蛮任性。
现如今大唐的猛将们都因为各种原因而远离长安,这正是英雄顶立地之时。
舍他侯君集之外,还有谁!?
想到这些,侯君集当即嘴角一翘,朝着外面下令道:“传令大军,明日三更造反,四更起校”
“遵命。”
大帐外的亲兵应和了一声,旋即一脸无奈的下去传令。
现在都已经是二更了,距离四更也就两个时辰,这么点时间里,谁能休息好。
睡了比不睡还要累。
只是,侯君集是军中大将,他们更是侯君集的亲兵,两者一荣俱荣,他们纵然心中有怨气,也不会出来。
但是,等他们将侯君集的将令传递下去之后,整个大军霎时间就怨声载道了起来。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被弹压了下去,只是士卒们的士气是彻底的低沉了下去。
远处的一座高山上。
一群将校们簇拥着一名顶盔贯甲的大将,静静的注视着侯君集的大军。
“呵,侯君集,这么多年毛病还是不改。”
完,这名大将就不在理会,转身吩咐道:
“明日不用急着赶路,簇已经临近长安。明日让士卒们吃饱喝足之后,再起行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