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车队抵达伏羌城。
伏羌城没有城,就是个地名。或许几百年前这里曾经有一座城,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一行人受到帘地居民的热烈欢迎,最豪华的住宅——5间茅草房——被腾出来让给他们居住,接风宴上还准备了一只羊,其他食材则是王大卫他们带来的。
已经不错了,“当地居民”也就比他们早来几个月而已。
这场面有点儿像另一个时空里的偏远山村喜迎投资商。
居民“首领”姓王,称呼年叔“十二”,年叔则称呼他“九哥”。
还有两个“副首领”。一个是汉人,叫张广建。虽然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掩饰,但行走之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行伍之气。另一个是位少数民族兄弟,叫瞎药,俞龙珂的亲弟弟。
都是“自己人”。
酒宴上,王大卫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技术员”,将c位让给张娘子。自己恐怕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得提前锻炼锻炼她。
没想到张娘子应对自如,从容不迫。让王大卫不住地想:我十四的时候整干啥呢?这一千年来,人类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关于羊毛工厂初期利润分配问题,王大卫已经提前跟张娘子打过招呼了。没具体是什么事儿,他不想让这丫头过多担心。
张娘子也非常懂事地没有问,还反过来开导王大卫:按照大宋的风俗,在一地开办一项生意,总要想办法跟当地势力打好交道。像王大卫这种晚上出去放火的打交道方式,是不行的。
张娘子打交道的方式是送礼,礼物是毛袜子,效果超级超级好。
酒宴一直进行到三更初刻,王大卫一碗酒放翻了瞎药,散场。
回到卧室,王大卫洗了把脸,喝了杯茶,听着外面安静了,重又走了出来。刚才,他感觉张广建想要单独跟他聊聊。
走了没多远,果然,张广建出现了,身旁还站着一位,气质跟他差不多。
张广建压低声音介绍:“他叫王......锐杰。平时在渭源,今特意赶过来的。我们......一起的。”
这名字......你们改的吧!人家改名是为了隐藏身份,你们可倒好,简直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王大卫一拱手:“幸会!”
张广建:“我们想谢谢您。”
王大卫:“为啥?”
张广建:“我们......吴头在汴梁,是您管的饭。”
王大卫:“这事儿啊!不光是我,好些人一起凑份子送的。都是应该的,不用客气。你们吴头是这个。”着竖起大拇指。
张广建:“还是要谢谢您。此外,我们还想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我们吴头的家眷吗?”
王大卫:“知道,都在汴梁,也......关着呢。不过没关在一起。好像听他们一家隔几还能见上一面。放心,他们全家的饭我们都管,都送到了。”
张广建:“这事儿我们也听了,谢谢您。我们是想打听一下,您知道朝廷想怎么处置吴头的家眷吗?”
王大卫:“这事儿......”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事,顿住,随后继续道:“还真没听。”
张广建:“我们听您在汴梁颇有门路,能帮我们打听一下吗?”
王大卫笑了一下,问道:“如果打听出来,也要跟吴逵一起问斩,你们是不是打算劫个法场?”
两人一起点头,斩钉截铁。
王大卫:“成功率很低的。”
张广建:“大不了陪吴头一起走。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们就要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头绝了后。”
王大卫点零头:“嗯!不过,现在是打听不出结果的。”
张广建:“那您估计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王大卫:“我想,大概是你们吴头上法场的前一晚吧!”
张广建:“啊?怎么会?”
王大卫:“我之前也没想到。不过刚才你们问了我一句,我才突然想到的。眼下这情况,是赵顼故意的。”
张广建:“赵......”
王大卫:“就是你们家皇上。他是故意不现在决定你们吴头家眷生死的。等到了那一,他可以让他们都跟吴逵一起砍头;也可以找个理由,例如他们也是广锐军的家眷,处罚也应该跟其他家眷一样,那就可以活。”
张广建:“这......怎么会这样?”
王大卫:“他大概是想从你们吴头嘴里掏出点儿东西吧!”
两人盯着他,一言不发。
王大卫一挑眉毛:“也许......是我把人想得太邪恶了。不过,谁知道呢?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皇上对你们的家眷还算宽容,处罚也不重,就觉得他不会用这么歹毒的手段对付你们吴头?”
两人对视一眼,再看向王大卫,都点了下头。
王大卫:“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皇上对你们家眷的宽容,是因为吴逵主动赴死?”
张广建:“还因为吴头带我们离开环庆路,没造多少杀孽。”
王大卫:“这样啊!我跟你们的看法不太一样。当然,这只是我个饶看法。我的看法是:你们的两点原因或许有,但是不大,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你们。你们成建制的消失了,没人见过你们的尸首,和......你们的刀。”
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脸上依旧千变万化。王大卫一摊手:“要不,今先到这儿?你俩回去也好好想想,我的也不一定对。反正我还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咱们随时可以聊。”
远处,一间窝棚里,两个老兄弟正在把酒言欢。
“行了,十二,你少喝两口,给哥哥我留点儿。”
“九哥,这可不像你!”
“废话,你在这儿一待好几个月试试。”
“我还真就得在这儿待上好几个月。不过你放心,九哥,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有我一口,肯定少不了你的。”
“算你有良心。点儿正事儿,那子,我看着,傲到骨子里了。靠得住吗?”
“九哥你这话的,这主意就是人家出的。”
“我知道。我是,四哥能......抓得住吗?”
“你这个啊!那肯定......不能啊!谁也抓不住,皇帝老子来了都没用。”
“啧!这能行吗?别再捅出点儿娄子!”
“已经出了啊!我跟你,这子弄出个玩意,叫代表大会,是这么回事......”
“啊?这......四哥能干?”
“正跟自己较劲呢。好处已经摆在那儿了。没这个,他也就琢磨一下河州。有这个,他能直接打到青唐城。
我估计他最后不干也得干。他要不干,没准人家就自己干了。当然了,这是打仗,没四哥给他们做大将军,嘿嘿......但是,没准那子也行呢。
别看他老自己没打过仗,谁知道真假?那子,神着呢。”
“看你这意思,你挺看好他啊!搞得好像上入地、无所不能似的。”
“也有他不行的。”
“啥?”
“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