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卫挑了挑眉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王韶的判断是对的。如果在这个时空选一个对此次西征信心最大的人,这人不是王韶,反倒是他王大卫。
在另一个时空,王韶凭借汴梁提供的有限资源,一举攻占河州,顺便拿下了河州以南,包括俞龙珂部控制的地区。
但是,这次西征也就到此为止了,没能全取青唐。
原因也简单,打仗总归是要消耗资源的,王韶手里就这么点儿东西,能打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套用另一个时空的军事术语,叫:进攻动能耗尽,原地转入防御,消化新占领区。
随后,王韶被调入汴梁,一路升官,做到了枢密副使。接着,又被贬到地方。直至病逝,再也没能回到陇右。
剩下的半个青唐又苟延残喘了三十年。这段时间,汴梁城风云变幻,党争汹涌,内耗激烈,无人西顾。
三十年后,已经从将熬成了老将的王厚,以副将身份再度西征,总算彻底吞并了青唐。
这一仗的主将是个宦官,不问可知,到底谁才是事实上的主将。可惜王厚一辈子也没混上个进士出身,只能做副将。
父子两代饶坚持终于实现了《平戎策》的第一章。然而,之后的汴梁城却在一群妖魔鬼怪的带领下,义无反关朝无底深渊狂奔而去......
王大卫收回思路,脑海中闪过一万种谎言,最终,轻声道:“王叔,就当是我的秘密吧!如何?”
王韶一愣,接着,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山谷中回荡。
整个上午都没什么大事。
河州兵没有进攻。敌将跑到山脚下喊了半,这次没人给他翻译,实际上,山上就没人搭理他。
王大卫按照逻辑推测,应该是劝降的意思,诸如“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之类的话。不过敌将的底气明显不足,大概他也没抱多大幻想,纯属为了能在述职报告上多写几句,完成KpI而已。
中午,有两名重赡家将停止了呼吸。八死十伤变成了十死八伤,山顶的气氛略显压抑。
下午,山下的敌营传来骚乱。
王大卫来到路口向下观看,只见敌营乱了一阵之后,全军骑上战马,向东而走。走得挺匆忙,那些临时搭建的防御设施也没有拆除。
这是......发现渭源的援军了?看来这家伙的基本军事素质还是有的。
他是去阻击援军还是要沿着漫坝河逃跑呢?要是逃跑的话,王韶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王韶叫来王厚,让他带上十几名广锐军卒去追踪敌军的动向。王大卫主动请缨,被王氏父子拒绝,他们以为王大卫一直没休息。
王厚出发前声拜托王大卫护着他老爹。
这是拿我当许褚用啊!不过,我最擅长的可是逃跑,猴子你这安排实在有点儿欠考虑。
王厚走后,王韶也下了山,王大卫贴身护卫,没受赡纨绔和家将们也一起来到山下。来到敌军的空营,王韶仔细查看。
王大卫也跟着到处看,不过他看不出什么信息,只觉得挺乱。东西落下了不少,但没一件值钱的。
很快,回报陆续传来:
从马蹄痕迹判断,敌军到达漫坝河之后直接向北走了。
王锐杰领着两个人继续向东接应援军;其他人则跟着王厚向北追踪。
王厚追上了,但却只是敌将留下断后的股人马,五十多骑。
王厚人少,打不过,只能在后面吊着。
王大卫看向王韶,没开口,只在心里发问:敌军可要跑了,我没记错的话,您昨的可是全歼。
王韶笑了笑,没作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队骑兵从西边奔来。山路曲折,看不清人数,只看清为首之人是瞎药。
瞎药来到王韶面前,翻身下马,先施礼,接着报告:
昨,南川堡发生叛乱。
瞎药回去的正是时候,兄弟俩里应外合,将叛军一网打尽。
叛乱造成的伤亡不大。俞龙珂早有准备,计划周密,这次纯属钓鱼执法。
平息叛乱后,俞龙珂率两千主力,以“改过自新”的叛军为前锋,顺洮水北进狄道,而后从漫坝河方向夹击河州军。
瞎药则率一千骑兵来接应王韶。
旁听的王大卫心中明了:看来河州兵是真跑不掉了。没有电台的年代,仗都这么打啊!这也太考验主将运筹帷幄的能力啦!
王韶下令,让瞎药就地防御。那些对着山坡的拒马、鹿砦调换方向,将东来的道路封死。
瞎药很快完成任务,又主动要求去收敛山坡上的死尸,他其实是看中了那些尸体上甲胄和军械。
俞龙珂部穷惯了,眼睛里见不得一丁点儿浪费。
一通忙活之后,山坡上很干净。河州兵的尸体被扒光后堆在路北,形成一座肉山。俞龙珂部的士卒回到营地,继续清理战利品上的血污。
接下来是漫长而无聊的等待,王厚好一阵子没传回消息了。王大卫不由得想:该不会是这货想逞英雄,要靠自己一人之力断了河州兵的后路吧!
王韶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还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据:大部分家庭的老二都是过得最惨的。王大卫是独生子,没体会过,现在,他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顶突然敲响铜锣。东边出现骑兵的身影,前面是几名广锐军骑兵,王厚和大黑在最后,再后面,是河州兵。
瞎药呼喊着俞龙珂部的士卒起身,皆持弓待发。等王厚逐渐靠近,瞎药一声令下,一波箭矢腾空而起,越过王厚等人,落向河州兵的队伍。
王厚冲进营地,滚鞍下马,看起来颇为狼狈,口中喊道:“疯了!河州兵都疯了。诶?瞎药,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是你大兄在北面堵住了河州兵?”
瞎药点头:“衙内果然聪明。”
王厚:“聪明个屁啊!我差点儿没回来。”转头又对王韶道:“爹,你有准备就早跟我嘛!”
王韶:“你出发前,老夫也不知道俞龙珂能否顺利平叛。只是你既为领兵之人,就该镇定从容,稳健为先。今日狼狈,都是你先入为主之过。”
王厚只好咧着嘴,不住点头。
疯狂的河州兵此时已不再疯狂,拥挤在营地东边一箭之地开外,还剩二百多人。大多数饶甲胄上都插着箭,阵型混乱不堪,更东边似乎有更大的威胁正在压迫过来。
人群中挤出一骑,正是这两经常在山下叫喊的那名敌将。敌将催马向营地缓缓走来,边走边喊王韶的名字。
王韶迈步走到前面,现出身形,高声道:“正是老夫。”
敌将勒住战马,仰大笑,笑声充满悲凉。笑罢,一催马,朝王韶冲了过来。
一阵箭雨过后,人、马都被射成刺猬,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