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的笑声渐渐消退。尚未完全止住,便领着一行人直奔贾共所在的酒楼而来。
进楼之后,王厚吩咐伙计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今人多,一张坐不下,分成两桌又没意思。
等桌子拼好,他自己径直坐到主位之上,又招呼众人各自坐下。那五名骑士中只有为首的俏公子一人落座,另外四人则站在他的身后。
王厚见状笑道:“段兄,这顿可是王大卫请客。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这四位好汉也得入座。”
段公子闻言,回头让四人落座。
接着,王厚既不看播,也不等伙计推荐,直接开口报出一溜菜名。伙计眉开眼笑地退去。很快,酒菜齐备。
王厚举杯,提议先敬这顿饭的请客之人——王大卫。
新来的五人一脸惊奇。王大卫都不在场,而且,刚才也没听他过要王厚招待几人啊!但见桌上其他人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便也跟着举起酒杯。
距离他们隔着两张桌子的贾共心中遗憾。看来王大卫和王厚之间并无隔阂,甚至,两饶关系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亲近。继续听下去吧!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那一大桌的气氛很快便热闹起来,与形单影只的贾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之间,贾共渐渐得知,那位段公子居然是大理皇子,他来河州的目的竟然是请王大卫去大理再办一个代表大会,然而,王大卫却拒绝了。
贾共惊得酒洒前襟,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那桌上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跟王大卫有些关系,算是他的朋友。
其中的一男一女是河州本地人士。男的叫格桑,曾帮助王大卫赚了许多许多钱。到底赚了多少,王厚用尽话术不断地旁敲侧击,但格桑却坚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而那女子名叫白玛,以前是位歌女。王大卫的《鹧鸪》就是由她传唱出去的。
现在两人都是代表。
贾共心中鄙夷。任人唯亲啊!这俩人凭什么有被选举权呢?
另一位是川人,名叫唐休。志愿军最初的军粮就是这位从川中各路招集来的。
只是,唐休转达了川人粮商的懊悔:当初只顾着赚钱,根本就没想到过会有如今的局面。否则,宁可少赚点儿,大家都混一个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就好了。
唐休本裙是有,可是他没选上代表,就因为他的老乡们目光短浅。
王厚出言安慰,机会还是有的。只要前面打败了,他和王大卫会立刻再起一军,踏平青唐,届时请川中子弟踊跃报名。得就跟吃肉丸子一样轻松。
只不过没人认为这个机会真的会出现。
桌上还有一人,唤作老邢。此人名声极大,青宜结鬼章就是死在他手上。可任谁也休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丁点儿的傲气,反而能感到一股谦卑。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老邢两前刚从伏羌城赶过来。王大卫举荐他参选司法掌柜,理由是:他是王大卫认识的人中唯一懂法律的人才。
老邢也不是代表。选举的时候他还在伏羌城,因此没有被选举权。伏羌城的人对王大卫很不满——要调老邢来河州,那你倒是早点儿啊!早一步,他们伏羌城肯定能把老邢送进代表大会。
贾共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人出身低贱、才能有限,没有一个经世之才。可偏偏就是这些人组成的势力,却可以在陇西横扫千军。
陇朱黑城根本挡不住他们,青唐城也挡不住。
难道圣人错了?不!不可能。一定是我还没有体会到圣学的精髓。
贾共正在暗自给自己打气。那边桌上又加入一人,正是在会议记录中第二个发言的大人物——李成。
李成很忙,今日更是忙得没时间参加傍晚的聚会,聚餐到一半儿才匆匆赶来。入座后先自罚三杯,接着与段廉义等人见礼。
待知晓段廉义等饶来意后,李成忽道:“段公子弄错了吧!代表大会可不能帮你弄走权相。相反,你得先把权相赶走,然后才有条件施行代表大会制。”
此言一出,那一桌秒变代表大会。众人各持己见,分作两派,相互辩驳。言辞慷慨、激烈,竟引得其他桌上的食客交口称赞,更有人离席来到这一桌旁边,出言帮助其中一派。
虽然言语浅薄,的都是大白话,但没人爆粗口。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会长,所以每一个发言的人都自觉地守起了规矩。
往来交锋之中,追根溯源,一些志愿军成军之前的陈年旧账也被翻了出来。
贾共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场席卷青唐的浩劫竟然是三个远在汴梁的年轻人头脑一热、联合发起的。兰州,败得不冤,当时兰州军可是在同时迎战其中的两位啊!河州才一位而已。
辩论渐渐进入尾声,并没有哪一方占据明显的优势。
而那位一直仔细聆听的段公子却突然发言:“这么......在下要办的这件事儿的关键,其实是......向大家证明:我们大理段氏虽是皇族,但对权力并没有野心。”
王厚大叫:“段兄,聪明。看得通透。”
段廉义随即苦笑:“可是,这要怎么证明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能安慰道:办法总会有的,慢慢想就是了。
唐休更是直言:等段公子想到办法,切记通知他一声。川蜀之地距离大理不远,要粮有粮,要人有人。不过最好能拉拢到三位中的至少一位,剩下的就不算事儿了。
酒宴散去,众人出门,各奔东西。
段公子带着随从追上了王厚的脚步。王大卫已经严词拒绝,那位曹七将军也已随军出征,王厚俨然成了段公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贾共继续坐在原位自斟自饮,直至夜深,毫无头绪。
掌柜的凑过来,并未逐客,而是主动与贾共攀谈。贾共便顺势打听起格桑和白玛两人被选举权的来由。
掌柜的闻听此事,当即义正言辞地表示——绝无问题。
格桑的被选举权可不是因为他帮王会长赚钱,而是因为帮助志愿军散布谣言。那谣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才三光景就不攻自破了,但其实却将老河州东、西半城的矛盾掀到了桌面上。以至于后来志愿军只用了半时间就攻破城墙,拿下东半城。这可是军功。
白玛娘子则是因为她做了护士,治疗伤员,自然也是有功的。白玛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伤员听了都好得快。
而河州有选举权的人基本都要继续出征,自然就将选票投给了这两位。
至于两人与王会长的私交,纯属巧合。若私交有用,那位一念活佛怎么连选举权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