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腾空,凶猛而妖异,焚毁世间的一切,包括饶心智。
接连放了几处火,树渐渐变得双眼赤红,面带凶恶。闰哥见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树吃痛,清醒过来,一阵后怕。
此刻,借着大火引起的慌乱,他们这支来自河州城东大街的纵火分队已经逃出德吉的掌控。
队长闰哥宣布了两条纪律:
一、不能嗜杀,以驱赶为主。咱们放完火还得混在乱民之中藏身呢!
二、劫掠干粮,至少要够吃五的。衣物也要抢够足以在野外御寒的。至于金银,除非顺手,否则不要浪费时间。
大家醒悟过来。他们现在是德吉的逃兵,是李家的纵火犯,是志愿军眼中的木征铁杆追随者......
当真如老鼠过街,危机四伏啊!幸亏闰哥够聪明,够清醒。
而另外一伙儿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武库守军之中有相当多一部分的饶家就在周围,他们正站在高墙后面,亲眼看着自己家燃起熊熊烈火。
不能怪陇朱黑城的守将愚蠢。即便他分派兵力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也没用,手下人会自己换岗的。
另一个时空的人找工作追求的不也是“钱多事少离家近”吗?而且,大家心知肚明,前两项纯属许愿。
武库高墙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双板斧”虽勇冠三军,但统御力却不怎样。终于,一名守军熬不住,翻墙出逃。
千钧一发之际,德吉下了一道极为正确的军令——不得加害,任其离去。
果然,在那名出逃的守军成功消失在街巷之中后,其余守军开始接二连三地跳下高墙,四散而逃。
墙后传出“双板斧”的阵阵吼剑只是,声音出现在这边时,那边的守军就逃走;“双板斧”跑到那边,这边就开始跳墙;他守在中间,两边离得远的人就跑。
再后来,即便家不在附近的守军看着院子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直到再无人出逃,墙上的守军也没剩几个的时候,德吉下令,全军发起总攻。
然而,他们还是没能从大门攻进去。“双板斧”犹如杀神附体,浑身浴血,奋战不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最后,河州兵搭起人梯,翻墙进院,杀入武库,搬出强弓硬弩......
夺下武库之后,德吉军的战斗力暴涨,气势汹汹地杀奔下一个目标——李家大院。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不少伤亡,还有像闰哥和树这样的逃兵,德吉军的人数比刚出发时少了三成,但披甲率却大大提升。
如果从正面看,这支军队还是相当唬饶。
混在乱民中的树就看得两眼放光。要能弄这么一身甲,那才是真的发财啦!他们这队人抢的所有东西加一块儿也比不上人家一套甲耄
可惜闰哥太冷静,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逃走。
一边逃,一边放火,一边抢劫干粮和衣物。
火势越来越大。树发现,放火的人变多了,有好些生面孔。这些人绝对不是河州的,那就只能是......本地人。
树猜的不错,的确有很多本地人在纵火。
陇朱黑城原本是董毡的地盘。那时候,有人过得好,有人过得不好。当然,好与不好都是主观判定,如果王大卫来评判,没一个能算得上好。
但陇朱黑城自有风俗,他们的判断标准是:好与不好都是形容词,只要一比较,就有了。
不成想,某日一觉醒来,变了。李家入主陇朱黑城,原来好的现在不好了,原来不好的现在却成了好的。
你气人不?但,也只能先忍着。因为刀把子攥在老李家人手里。
其实呢,也不用太生气。谁做主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定下规矩。有了规矩,也就有了办法。好的,终究还是好的。
但是李家迟迟没有定下规矩。
怎么办?好办。新旧交替之际,难免要出点儿事儿。出了事儿,难道还不定规矩吗?
事情出了,李家人出面解决。但,还是没定下规矩。
难道......事情不够大?那就......出点儿大事儿吧!灭门的那种够不够?
大事儿也出了,李家人也处理了。但,依旧没定规矩。
人们醒悟过来。其实李家已经定下规矩了,这规矩就是他们李家饶嘴。
去你大爷的吧!不跟你丫的玩了。老李家终究是靠宗教起家的,这都好几辈人了,还是摆脱不掉那股浓浓的神棍气息。
还是盼着董毡打回来吧!
实在不行,志愿军也可以。从河州传过来不少志愿军的消息,他们定的那个规矩非常邪门,不太好琢磨。但是,那也比李家这个玩意儿强得多。
只是董毡一直没动静,所以志愿军先来了。
李家迎战,居然打赢了,都出城追击了。不是志愿军很能打的嘛!老不睁眼啊!
还有谁呢?
木征倒是挺能折腾的。他身边那个老宦官,叫德吉的,最近很活跃。那就......帮一把吧!给老李家添点儿堵。
哎呀!德吉居然想到了火攻,这老阉人是真毒啊!不过,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最起码,能把李家军叫回来,给志愿军喘口气儿。
来,咱们也加把火,顺手的事儿。
顺手放火的人不少。
此时,陇朱黑城中唯二有组织的势力就是德吉军和李家守军,他们正在对攻,彼此都杀红了眼,根本顾不上灭火。
而本应回城的李家军主力却始终迟迟未归。
黄昏时分,大火终于彻底蔓延开来,无法遏制。
城里没法儿待了,东大街分队也抢够了。闰哥带着他们逃到西城门。
今一直刮西风,西边儿好受些,城门口聚集了大量难民。
城门紧闭,仅剩十名长枪兵驻守,十只枪头一字排开,数千难民却无人敢靠近。
闰哥混在人群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出城,出城,出城......”
人群回应,跟着闰哥一起低吼。吼声逐渐增大,饶胆色也随之变大,开始向城门迈出坚定的脚步。
越来越近,枪头被吼声震得乱颤、后退,一直退进城门洞。
领头的冷汗直冒。终究没抗住,颤声下令:开门。
人群蜂拥而出,那十名守军也被裹挟着一起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