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噼里啪啦的雨声拉开了五月的帷幕。
陈宁晚起。
红鹿姐已经早早去了‘红颜’铺子。
这两日‘太真红玉膏’的销量起来了,果酒在庆春楼那边也卖得不少钱财。
陈宁打算去集市给红鹿姐置办两套精美的丝绸夏衫。
他才抱着雨伞出门,但见宁佩雅此时撑着雨伞走来。
“雅姐,早呀。”
“想不到你我二人竟如此心意相通,如此美妙的心有灵犀,此情此景,我不免想和雅姐来个温暖的拥抱。”
宁佩雅掩面笑道:“好啦,我就是个传话的人,真要心有灵犀也是你和清照姐。”
“清照姐找你,让你去她府邸。”
陈宁:“什么清照姐?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我的雅姐,你我二人何不雨中激吻一下?”
“去死啦!快去吧,我回去啦。”
宁佩雅扭着腰撑着雨伞折返回金石社。
陈宁爽朗一笑,不过李大才女叫我去李府做什么?
哦,莫非商议和金人比试的事?
陈宁心中疑惑,撑着雨伞朝马行街走去。
……
李府。
李格非去当值,陈宁在下饶带领下来到侧院偏厅。
见到李清照坐在闺房,陈宁急促的道:“照,这么着急见我,可是约在下来偷情的?”
“此情此景,汝父又不在家,外面淫雨霏霏,正是偷情的好时机呀!”
李清照捂嘴重重咳嗽,然后用眼神朝侧面瞥了一眼。
陈宁寻目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端坐着一名似笑非笑的老头。
陈宁微笑道:“方才我略微开了一下玩笑,活跃如此沉闷的气氛,你们应当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吧?”
李清照没开口,那名老头却笑着开口道:“理解的。”
“清照你先出去。”
李清照颔首,行礼道:“师公你们慢慢聊。”
“好。”
师公,也就是李格非的老师,那就是……
“你是苏轼?”
陈宁脱口道。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句有礼貌的话,除非同辈或者更高级别,一般古人不会也不能直呼其名。
苏轼也没气恼,笑着道:“嗯,我是苏轼。”
他上下打量着陈宁,颇为感慨。
在此前许多时候,都是他的弟弟在救他,他真没想到弟弟被贬官后,居然还有人会救他。
谢良佐在路上已经将情况告知苏轼了,苏轼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因为眼前的年轻人。
陈宁也在打量苏轼,个子不帅太高,儒雅随和,少了几分少年意气,留下的是岁月沉淀。
“东坡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轼微笑道:“李清照唤我师公,你也当唤我一声师公才是。”
陈宁哦了一声,道:“好的,东坡先生,你真的一生都在让你弟弟捞你吗?”
苏轼坦然的承认道:“是,在做官上,我不如舍弟,我家弟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陈宁继续问道:“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你写个你弟弟的吗?还是写给你妻子的?”
这点要搞清楚,因为初中学语文的时候,大家一直都在争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似乎是像写女人。
苏轼笑着道:“写给子由的,但一首词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是具备想象力的,这是词饶浪漫,从子由点题,也是写给下所有有情饶。”
陈宁竖起拇指,够豁达。
陈宁继续问道:“东坡先生,你当初都反对了王安石变法,乌台诗案爆发后王安石为什么要救你?”
苏轼并没有因为陈宁这些问题感到厌烦,依旧耐心的回答陈宁的问题。
他道:“介甫先生是个胸襟豁达的人,我不是,我那个时候少年意气,只是觉得新法有些弊端,所以我反对他,但我并不是反对介甫这个人,他懂我的心意。”
陈宁又问道:“你不是守旧派吗?”
苏轼笑道:“我起初是的,待时光磨砺之后,我便什么党派都不是了,新法固然有弊端,但守旧派更加腌臜。”
“待光阴流逝后,我便懂得介甫的拳拳之心,他是在强宋,只是操之过急,我曾试想过,如果我是介甫,我该怎么办?”
陈宁:“你会怎么办?”
苏轼道:“我会和他一样,用绝对的权力打压守旧派,朝廷的声音太多,什么事都做不成,只能成为一言堂,才能在这样以帝国为主的社会启动变法。”
张居正就是这样,如果张居正不能操控万历皇帝,不能操控司礼监,他的变法压根推行不下去。
经过光阴的洗礼,时间的沉淀,苏轼渐渐理解王安石,他才知道作为一名首相需要背负和承担的压力多大。
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去推行变法的,至少他不行,所以他佩服王安石。
时间在流逝,苏轼的心境也渐渐在变化,时光荏苒,数十载后,苏轼才知道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运转规则,以及你要改变他需要拥有什么。
而这,王安石在当上参知政事的时候,他就全部明白了,可苏轼却需要用一辈子。
这是他和王安石在政治上的绝对差距!
如果王安石还活着,他一定也会自我反省吧!
陈宁想了想,问道:“你和李白比,怎么样?”
苏轼道:“神宗皇帝曾我胜过李白,但我不认为具备可比性,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强弱的地方,不该拿来作对比。”
他真的……成长了。
陈宁抱拳:“佩服。”
苏轼笑着道:“该老夫问你了,你呢,有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
陈宁想了想,道:“当官。”
苏轼:“然后呢?”
陈宁:“当大官!”
苏轼笑道:“志向很高,当了官之后呢?官场是个角斗场,当你进去那一刻,你就需要选边站住。”
陈宁:“混吃等死不行吗?”
苏轼道:“当然可以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志向,只是你若有能力,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一下这个国家呢?”
陈宁:“改不了,我没这个能力。”
苏轼摇摇头:“你有的,只是你不想去做,对这个国家失望了吗?”
陈宁沉默。
苏轼这句话,好像一根针插在他的心底,失望了吗?是的,有点失望。
未来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现在距离灭亡还有好几十年时间呢,大不了我先准备逃到南边去就是了。
“没关系,不这些。”苏轼道,“我才从南边回来,许久没见过汴京的繁华了,你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
陈宁笑道:“这个自然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