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玥醒来的前几日,以为秦阳城是蛇蟒腹地,初来乍到,又失去了自保能力,故作虚状的同时还把生物钟彻底颠倒了过来。不过,依这段时间的观察,实属担心过度,秦王府里里外外被拱卫得密不透风,像只铁桶,估计连半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她似乎没有再继续装病的必要了。况且那个冰块脸再有半个多月便要回来了,在欧阳玥的眼中,他纯粹就是一个移动着的超大枪靶子,随时都有被赏上一枪的可能。他这一回来,估计大家又不得安宁了,所以她必须将自己的体能训练到最佳的状态,迎接暴风雨的来临。只是,张老大夫对她,简直太过“关怀备至”,每每还没等她预热完成,他便像根黑柱子似的往你边上一杵,用那警告的眼珠子外加抖擞的白胡须狠狠瞪着你,直到瞪得你悔恨自己投错了胎,恨不得立马挖个洞把自个儿埋了才肯罢休。哎,医者为大!为什么以前就没发现这老头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睡觉,我训练,如此甚好啊!呵呵,想想便觉得有种偷腥成功的快感,心情极好。
时间在飘雪中静静流过,转眼便到了除夕,远在秦阳北部河北道的乌朔郡南朔县的一个村庄,处处却还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此忙非彼忙,他们不是忙着吃团圆饭,也不是忙着走家串户贺语,却是忙着处理各处冰凉的尸体与骨骸。煞风景吗?也许没人觉得吧,因为他们村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做山纺做山匪,现在已所剩无几。路有白骨,舍无鸡鸣,的也许就是这里吧。六子因为年纪太,家里还有卧床的母亲,因此像许多人一样,每日艰难的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县城的大户人家门口讨饭,虽然雪还在下,他确实又太冷,可运气好了,母亲就不用饿肚子了。每次讨到点残羹剩饭,自己舍不得吃,就抱着破碗藏在衣服下,捂回来给生病的母亲。
昨日当他如往日般回到村口,却见村里来了一队穿着官服的官差拉着一马车的东西,朝廷来给大家发粮了,每户限领五斗,让他们吃饱了将自己村子里的尸体都拉到村口统一火化。这消息一出,如平地一记惊雷,瞬间在周围各村炸开了锅,更如风中火苗,飕飕的飙向更远的地方。六子和村民们激动的争着抢着跑去领粮,等他的身子拖着粮兴奋的回到家,看到的却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她左手腕上的艳红以及地上流的一大滩血强烈刺激了他的感官,他惊恐的摇晃着她,嘴里不停的喊着:“娘!娘!快醒醒,快醒醒,我们有粮食啦!”可她却一动也不动,永远的沉睡了!他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割腕自尽?是嫌他讨的饭太难吃了吗?还是嫌饭太凉了?为什么不能再稍微等一等?为什么要留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个苦难的世上饿肚子!吃冷饭!他伤心,无望,似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雏鸟,找不到希望与方向。他不敢流眼泪,他要保存体力去追寻娘亲,黄泉路上,阴曹地府,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他。
娘亲已经去了,领到粮又有什么用呢?六子有些绝望的闭了双眼,大大的脑袋的身体,在瑟瑟寒风中,单薄的靠坐在木门上,静静等着鬼差将他带走的那一刻。
“你为何不进屋休息?”低沉冷漠却又带了丝关切的声音响起,六子觉得这声音冷的像极了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虽然没见过,但听这声音,应该就是了。这么快就来了?六子想想自己马上也要死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大大的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瞧。不过鬼差也关心他在哪里休息吗?他不敢质问,闭着眼怯怯地答道:“娘亲去了,我在这等你来带我去见娘亲。”‘鬼差’明显顿了顿,道:“吃饱了再去也不迟,阴间路长,不好走,饿着肚子如何能找到你娘亲?”的似乎很有道理,“不睁开眼又如何能看得到去往阴间的路呢?”六子觉得这个鬼差真是啰嗦,但是人家是鬼差呀,他还是怕呀。
他怯生生的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从缝隙透进的光里,他看到五六个黑色的身影站得笔直,有几个正龇牙咧嘴的对他笑,最前面一个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果然是鬼差!他哆嗦地将的眼睛全部睁开,眼球却突然被这几个‘鬼差’深深吸引了。黑色的劲装,黑色的长剑,身高八尺,英姿勃发,甚是威风。哇!好俊的官差!被“鬼差”的美貌与气质所吸引,六子一时忘记了害怕,呆呆地看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年轻“鬼差”对他道:“去领粮吧。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送你娘亲上路!”“啊?”六子的嘴巴张成了一张圆盘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那几个‘鬼差’静静转身离去,他心下一急,大声喊道:“鬼差叔叔,你们不带我走吗?带我走吧!”只见那人未转身,声音却还是那样的低沉冷漠却又带了丝关切,在这样一个雪好似给了他一些期盼,“你阳寿未尽,需挣得一番功名,地府才能收留与你!”六子怔怔望着几个黑影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地间。寒地冻,秦平跟在秦之炎的身后止不住的想笑,鬼差叔叔?曾几何时,张水还叫过主子冰山叔叔。现在倒好,直接由冰山晋升为鬼差了。
今日,又来了一些官差帮他们将村里所有的尸体都抬到了村口,听要一并火化。火化就火化吧,否则这冰雪地的,上哪里挖那么多坑埋这么多人呢。只是,那那几个俊美的“鬼差叔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去追问官差,官差都是从秦阳都城来的大官,专门负责给他们送粮的大官。可他的北晋国已经不在了,秦阳都城又在哪里呢?大官?可为什么看着更像大将军呢?如果他以后长大了也能像他一样威风凛凛的就好了。六子坐在破旧的屋子门口,看着屋内一大袋米,怔怔发呆,挣得一番功名?功名是什么?他要如何做才能挣出一番功名呢?既然死不掉了,那不如索性就去找他们吧?这个念头一从头上飘过,六子神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激荡,冻得紫红的脸变得异常兴奋坚毅。对,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