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玥从鸿福酒楼出来的时候,时间已过亥时三刻。转过巷,一个影子斜倚在黑暗的角落,登时吓了欧阳玥一大跳。要不是那影子一直没动,否则她早就一记飞镖伺候过去了。等看清了那人,欧阳玥愕然,平时她出来,李敖都会安排暗卫悄悄保护她,这次,他这个大忙人竟然亲自前来。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欧阳玥经过他身边时,他两指一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十分眼熟的信递到她面前。欧阳玥皱眉,接过信,“有事?”打死她都不相信李敖这个大忙人会无聊到专门跑来一趟只为送信。“顺路。”他的声音低沉,眸色晦暗,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晚巷显得诡异阴森。
李敖大人轻飘飘扔下两个字,头也不抬向前走去。当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大半夜来护送她回家,是因为主子拿整个南城暗卫威胁他的结果。李敖想着主子心中对她的重视程度,不免犯嘀咕,虽然知道她救过主子的命,但主子的在意程度似乎过了头啊!
欧阳玥却没多想,她有时脑袋一根筋,依照二十一世纪的法,就是情商不够高。她有些好笑,为何他的每一个手下都像极了他本尊,装逼的个性真是鲜明!揣着信,感觉像是揣着一大坨烦恼,这几一封信的,到底要闹哪样?他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差地别的悬殊地位吗?她不否认,不回秦阳有一方面是因为潜意识在逃避,想让他适可而止知难而退。他该是知道的,可这一封信接着一封信,真是没完没了!想着自己要不要回一封彻底拒绝他的信,彻底掐灭这萌芽中的火苗,可想到他现在还处在高压之中,东府军虎视眈眈,南府军定时炸弹,三月春闱选才,各地新政的跟进实施,还有江河两岸堤坝整修防汛等等一系列关系国计民生的事。于心不忍,还是再缓缓比较好。
一座城,数千烦恼,万种心思。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事,静静走在黑夜的巷郑谁也未曾发现,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里,一个蛰伏许久的黑影,像是一只大鸟,向着相反的方向,悄然而去。此种隐藏的高手,连欧阳玥李敖这样训练已久的暗卫都未曾发现。
南城,越来越热闹了……
黑影一路闪蹿,绕了大半个南城,终于隐进了位于南城西北角一座普通的庭院。要普通,也仅仅是从外观上来看,四四方方,不大不,可进了院子,如果仔细观察,你会惊悚的发现,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已经将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再进堂屋,却又是另一番富丽堂皇的奢侈之景。纯白细腻的狐狸毛皮精致的铺满了整个屋子,有凤凰木的桌椅放于狐皮之上,一双双白嫩精致的纤纤玉足步态轻盈,穿梭在洁白的狐毛郑莲步生风,挑起轻盈的纱裙,露出一双双线条优美的腿。春色无边,怎一个美字撩……
此前的黑影闪身到堂屋门边,将一个东西交给守门的一个侍女,很快隐入黑暗。侍女推开门,脱鞋,姿态曼妙,走向内间。内间的矮榻两边,跪坐着两排容色姣好的少女,少女们伸着纤纤玉手,柔情似水,动作轻柔,按摩的,剥葡萄皮的,端玉盘的,捶肩的,无一不精心的伺候着软榻上半躺着的一位女子,哦不,眼花看错了,是男子。
侍女轻柔的跪坐在男子的榻边,轻轻唤了声:“公子。”将手中的东西展开,交给榻上之人。再看榻上的男子,着一身纯白华服,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唇红齿白,柳叶眉,丹凤眼,一头乌黑的秀发下,长着一张近乎妖娆的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位身材高挑的美娇娘呢。
男子凤目微挑,眼梢含情,看了看侍女展开在他面前的纸条,红唇一勾,风姿卓然,“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侍女嗓音都软了下去,轻轻娇笑道:“公子,什么好戏呀?给奴讲讲嘛!”男子对此十分受用,纤长的手指抚过侍女娇嫩的脸颊,轻轻一捏,凤眼含春道:“一场精彩的大戏!咱们一起好好看!去告诉李将军,让他带着李妹妹在凡城外的十里坡下等我!”侍女听他声音温柔,微泛醋意,却也不敢表露,微一躬身,起身,退了出去。
当然,她定不知道男子口中的李妹妹,其实,并非李妹妹……
李敖作为秦之炎当初一手提拔起来的秦王府暗卫,行事作风像极了他的主子,沉默寡言,严肃刻板。你要是不主动开口,他可以好几不跟你一句话。两人一路无言回到静闲街,已近子时。
欧阳玥洗漱完毕躺上床,地已一片沉寂。就着昏暗的灯光,拆开信,心中突然莫名的一阵欢喜、一阵烦恼。两股情绪在胸腔交融着,蹦窜着,最终混合成一股五味陈杂的味道梗在喉头,让人实在难以消化。
信展开,欧阳玥心头随之一触,竟是一幅自己的画像。画中,一个玄衣盔甲的女子站在一个圆门旁的柳树下,正目光痴痴的看着前方,她的身材修长,英姿焕发,痴柔的目光映着整个人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欧阳玥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自己?画是拿极细的毛笔一气呵成,不见有一笔多余,一笔缺失,如此精巧的画技,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大家了,欧阳玥不敢相信,这就是出自秦之炎的手笔?画像旁白处提着几句诗,熟悉的霸道笔迹,依旧苍劲有力,优雅贵气。“风扶翠柳月幽春,春映春风沐柳林。卿牵吾魂挂吾怀,能把相思赋与谁?”
短短的二十八字,入情入境,将深深的情意完全赋予在了那画郑欧阳玥复又仔细看向那画,纤细的手指一寸一寸抚摸着,仿佛这画里藏着另一个灵魂,又觉得他的一笔一画,一圈一点,一个眼神,一点风华,都像那一支支飞扬的柳条,拂得自己的心痒痒的,蠢蠢欲又动。突然想起静思楼里的那夜,他从身后抱住她,那个宽阔的肩膀,那个结实的胸膛,那颗稳重中又有些急乱的心跳,那张俊朗冷漠的脸,那双似能穿透人心的眼……心,蓦地就热了起来。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为何会想见到他,想他是不是忘记吃饭了,是不是还没睡觉,是不是像昊帝那般威严的坐于高位之上,将自己的一切情绪掩在那眸色之后。
思绪,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