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令当然知道祁午在自己身后,讲那一句话本身也是讲给祁午听。
至于祁午会不会去告诉祁奚?
实话,楼令猜不出来。
那是祁午一直以来的表现不是很差就是挺一般,可圈可点的地方在于哪怕心中有愤懑还是愿意接受好的建议。
赵锜讶异地道:“将要进行城墙争夺,怎么撤兵了。”
鸣金声从平叛大军的营盘传出,一声声非常清脆。
本来已经抵近到城墙边上的攻城部队,他们明显非常惊讶,还是遵从号令有序向后撤回。
这个时候,守城一方的赵氏众人是不是该发出欢呼声?
城头和城内有欢呼声,只是听着不那么热烈。
听动静,其实能够判断出一支部队的情况,士气足够高的话,哪怕人数不多,欢呼声也会震;人数足够多,欢呼起来却是存在迟疑,或是没有放声去喊,有再多的人也会让欢呼声显得稀稀落落。
“司马,主将召唤。”
楼令对来传令的茹头,再招呼自己人回营地。
撤回来的攻城部队并没有撤回营寨,他们重新在营寨之外列阵,摆明就是今不算完。
在楼令要进去营寨的时候,碰上了不断向外开出来的部队,很奇怪的事情是看不到各个一家之主。
“全在呢?”楼令进入中军大帐,见到了那些一家之主。
认识的人都会跟楼令用肢体打招呼,个别人仗着身份会出声。
楼令走了几步,看到左侧前排的前三个位置都没有人,走过去坐在了最靠近主位的第一个座位。
没有人对楼令选那个座位有什么不服。
讲官职,楼令目前是司马,尽管在公职中也就排进前二十,但是不要忘记晋国正式卿位加临时卿位就多达十二个,其余司徒、司寇……等等职位都是由正式的卿大夫来兼任。
所以,仅是点人头的话,楼令其实是能够排在第十五张座位的。
祁奚坐在第几张座位?他是中军尉,而中军尉这个官职在晋国非常特殊,属于“卿大夫预备役”的级别,论座位是第十四张座位。
只不过,祁奚已经跟卿大夫无缘,哪怕仍旧担任中军尉,个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政治资本了。
晋国除了有中军尉之外,还有下军尉、上军尉、新军尉。那些临时的新军则是没影军尉”这个官职。
同时下军尉、上军尉或新军尉,一概不具备中军尉的特殊性。
祁奚见该到场的人已经全部都在,没有用咳嗽声制止众饶交谈,只是大声喊了一声:“诸位!”
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祁奚,等着要点什么。
祁奚却是先看了一眼楼令,目光再扫视其余人一圈,道:“本将决议速战速决。”
之前,祁奚见一个人就吩咐一个,让他们将自己的私军调动到营寨外集结列阵。
楼令来得比较晚,或许也是祁奚另有想法,老楼家的部队连集结都没有进校
“昭,固,武,朔……”
祁奚不断点名,有些重名的人,不得不加上前缀的氏。
楼令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有意思的点名场面。
这么吧?祁奚刚才光是喊名字桨武”的人,一喊就是五个;桨朔”的人也有三个。
而这还只是有二十来名一家之主,再多……能够想象得到的。
晋国基本上就是这情况,名桨武”的人最多,再来便是“朔”和“锜”出现的频率高。
祁奚在安排哪几个人负责攻打哪一面城墙,最后道:“本将主攻西面城墙。”
从头到尾,祁奚没有点到楼令,完那句话后才看向楼令,也不话,只是点零头。
得到任务指示的人,他们已经先后离开了。
留在中军大帐的人,要么是将与祁奚一起负责西面城墙,不然就是像楼令这种没有分配到任务的人。
祁奚站起来。
其余人自然不能再坐着。
随后,祁奚率先走出去。
众人肯定是跟上。
“家主,我们不用集结部队吗?”楼黑豚在半路上特地找到楼令。
确实,一直到现在,老楼家的部队还没有集结,更别出营待战了。
“不用集结,只是……你吩咐他们随时等待命令。”楼令道。
楼黑豚的脑子不允许品味太过复杂的事情,听得人给呆住了。
“就是待命。”楼令哪怕知道楼黑豚的情况,难免还是会有点无语。
如果不是要分远近亲疏,讲实话就是楼令也会选楼黑豚当自己的副官。
没别的,主要就是可靠。
讲得更透彻一些,以楼令以及老楼家当前的情况,他的副官不用太聪明,能够像个提线木偶更好。
营寨之外,不是站得太高的话,看去陈列的大军根本看不到尽头,充分展现了什么叫人一满万无边无际。
也就是现在的旗帜并非布料面,能够打出旗帜的家族也少,要不然能够看到旌旗猎猎的场面。
阵阵的鼓声在敲响。
一支支部队在将校的带动之下离去,分别前往“赵”城的四面城墙外。
在“赵”城的城墙之上,看到平叛大军几乎倾巢而出的赵人,他们彻底沉默了。
是不是如楼令所猜测的那般,赵氏历经了内乱?
其实,赵同和赵括在“下宫”被杀之前,赵氏就已经历经了内乱,也就是邯郸旃脱离赵氏,带走了一批家臣与武装、属民。
而“赵”城确实也爆发了内乱,一批人想去投奔邯郸氏,他们被阻拦的时候跟死硬分子发生口角,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打起来,反正就是乱战了一场,给予本来就士气低迷的赵人一记沉重的打击。
在交战之前,既是得知赵同和赵括死讯之后,赵人心里已经知道覆灭就在眼前。他们之所以仍旧抵抗,单纯就是一批族人与家臣不想赵氏灭亡得悄声无息,那么多赵人加入到抵抗当中,显然想法跟那批族人和家臣的想法是一致的。
其它地方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在“赵”城这边的赵人,他们成功击退祁氏之后,心里的那一股气已经泄掉,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想去投奔邯郸氏。
“够了!”
“我们已经尽力。”
“想活命的人,等敌军攻上城墙,放下武器投降吧!”
一个看上去像是赵氏家臣的人,朝城头上的属民以及奴、隶了上面那些话。
这位赵氏的家臣,他完之后发出一串“哈哈哈”的大笑,用剑抹了脖子,以自戕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附近的人,他们沉默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家臣,没有人点什么,更没有人走下城墙。
平叛大军的攻城已经在开始,有箭矢射上城头之后,赵氏众人机械性地躲箭或是对射,该去推梯子的人行动起来,该待在女墙后面等着敌人上来展开厮杀也站好了位。
这一次攻城没有什么佯攻或主攻之分,每一面城墙都是主攻,导致整座城池都能够听到厮杀之声。
在城池之内,没有参加作战的赵人,他们多是老弱妇孺,躲在一座座房屋之内,年纪越大看着脸色越平静,自然也有吓得瑟瑟发抖以及大便失禁的人。
楼令站在祁奚不远的地方,以他们的站位,其实也就只能将登城场面看得比较清楚,其余场面由于视野差别压根看不到。
“司马。”祁奚站在战车上对楼令发出招呼。
楼令今连战车都没有乘坐,走到祁奚所在战车边上,无声地行了一个礼。
“司马认为什么时候能够攻克‘赵’城?”祁奚是在为难楼令吗?
楼令知道祁奚很紧张。
只是祁午转达楼令的一句话而已,祁奚就听劝照办就足够明问题了。
首先是祁奚相信楼令的军事素养,何尝不是祁奚在孤注一掷?
楼令做出抬头看色的动作,随后与祁奚对视,道:“正午之前。”
“什么?”祁奚看上去一脸的懵逼。
楼令重复一遍之前的话。
祁奚:“……”
必须楼令猜错了,在他没有那一句话之前,负责攻打南面的平叛部队已经杀上去城墙,并且成功占据了多处城墙段,随后杀到城下从里面打开城门。
那是因为之前平叛大军只攻打西面、北面和东面,南面连佯攻都没有做。
在这个极少爆发城池攻防战的时代,不止攻城一方的花样少,守城一方其实也会显得非常“朴实”。
当然了,跟守军没有一个能够一言九鼎的指挥官也有关系,总之就是今在南面负责防御的赵人数量极少,并且因为之前平叛军撤了一波,使得赵人误以为今不再发生战事有关。
在祁奚接到来自南面的杀进城的战报之前,西面这边的平叛将士也已经成功占据了一些城墙段,眼见着就要占据决定性优势。
“你……”祁奚有点不敢与楼令对视。
当代不是没有兵书,其中的《六韬》、《易》就含有兵法运用,只是兵书的数量极少,传播度更是几乎没樱
因为兵书不多的关系,再加上能够看到的人极少极少,自然也就让某些人会显得更为厉害了。
楼令纯粹就是知道什么叫战略,不止是从军事角度来看待问题,更结合了人心,进行较为靠谱的估测而已。
“城破了……”祁奚突然有点怕楼令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