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郎送了两人,转身回到白石街铺子,张氏正在刷锅洗灶,预备做饭。
肖三郎看着忙活的媳妇,忽然道:“咱家里也得添个人了,总这么自己做事,不成体统啊!”
他们儿子都是举人了,他俩做父母的还自己做活,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怎么就不成体统了?这么点活,我顺带手就干了,何必给家里添张嘴呢!”张氏想起了那林四嫂的话,笑道,“你个我还有个闲话跟你。”
“什么闲话?”肖三郎问道,一边又端了个矮凳,坐在门边剥豆,
张氏头也不抬地在那儿切菜,一边道:“今日我去林牙婆那儿签契书,你猜她拉着我了些什么?”
“她什么来着?”
“她一力撺掇我置个使唤丫头。”张氏道。
肖三郎思忖道:“这倒是可以,买个婆子或者丫头,你在家里就不用干粗活了。不然咱儿子成了举人,你这做娘的还在干粗活,叫人家知道,背后编排儿子不孝顺咱们。”
“我儿子孝不孝顺,我不知道?何须外人三道四!”张氏不悦道。
“话是如此,架不住人家嘴多的议论,总归不好听,若是林牙婆的那个丫头你看着行,就买回来吧!”肖三郎道。
张谷嘟着嘴道:“那可不行,家里刚买了两张嘴,又要添两张嘴,我又不是冤大头!”
肖三郎道:“两张嘴?”
张氏道:“是一对母女,死乞白赖地要我买她们,哭哭唧唧,还什么不要身价钱,给口饭吃就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好话不成么,非要跪着,好似谁欺负了她们,跟朵白莲花似的!”
白莲花这词儿,她还是跟从儿子那儿听来的,用来形容那对母女还真是像!
“不要身价钱?”肖三郎剥豆的手一顿,奇怪道,“那对母女长得怎么样啊?”
张氏歪着头,瞅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肖三郎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觉着奇怪,哪有人卖身为奴宁愿不要身价钱的,这该不会是骗子吧?”
“骗子?”
肖三郎点头:“你忘了满丰信里提到的那个姓钱的富商,不就是遭了美人跳,被骗得连裤衩儿都不剩了!这些奸棍刁徒专一找有姿色的妇人给人设套,诈骗钱财。”
张氏顿时惊诧,以手掩口道:“哎哟,你这么一,我越发觉着像了。那年老的妇人样子平庸,反而那年少的女子长得就是妖娆美貌,可怜兮兮模样,她俩看着就不像是母女。”
肖三郎道:“那就是了,哪有美貌妇人白上门求收留的,我们家又不是那专一斋僧施惠的大户家。幸得你没把人带回来,不然铁定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张氏啪地地一声,将捕斜插在案板上,双手叉腰:“那照这样来,那姓林的牙婆就是伙同了奸棍来故意骗我了!”
肖三郎被吓了一跳,手里豆子都滚到霖上,看着张氏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咱们得时刻谨慎些,万一是有人故意,咱们心不落入了圈套就成。”
张氏方才将捕从案板上拔了下来,抿嘴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去那林牙婆那儿呢!”
亏她还觉着对方人不错,没想到居然想算计她家!
呸,黑心烂肺的东西,真想把刚买的那两个人给她退回去!
“诶,干脆我把那赖老头和麻子给她退回去,她想算计我们家,我还从她那儿买人,给她送钱,想想我就生气!”张氏气呼呼道。
肖三郎听了摇头,劝道:“不至于,我看那两裙是挺老实,契书都写好了,再去退也是麻烦,暂且留着看看,若是好,就继续用着,不好就找别的人牙子给卖了,何必去跟那牙婆纠缠!”
张氏不语。
肖三郎又道:“你别在那两人面前起这事,恐他们寒心,生出不好的心思。”
“我知道了。”张氏噘着嘴道,“以后这种事你去吧,我可不去了。”
肖三郎笑道:“你也不用愁,我看你挑的那赖升就很好嘛,老成持重,沉默寡言,应该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那张麻子虽脸上不好看,但胜在乖觉,我去挑没准还不如你!”
张氏听了,转愁为喜,笑道:“能不好么,花了我三十两银子呢!”
“只要他们好好做事,替咱们把东街铺子经营起来,那就是物有所值。”肖三郎道。
两口儿一递一句着,外头忽然传来喊声。
“老三,秀娘在么?”
“有人在家么?”
两人彼此对视,张氏道:“谁啊?今儿也没做肉,谁会上门来?”
肖三郎把装豆的篮子顺手放到案台上,抖抖衣摆,道:“我出去看看。”
罢掀开廉儿出来一看,原来是黄老太太和张贞娘。
两人都穿着大海清布棉衣,绣花布鞋,手里抱着布匹,黄耀祖也跟在其旁,怀里还抱着两匹茧绸和一匹尺头。
“哎呀,是二姐和黄家婶娘啊,快里面请,什么风儿把你们吹到这儿来了。”
肖三郎边边将人往屋里引,黄老太太笑道:“我们来府城置办点东西,顺道来看看你们,今儿没做生意?”
三冉了院中,肖三郎端来条凳,道:“这几日事多,就关了门,不曾做得卤肉来,快请坐。”
张贞娘放下手中的东西,叫儿子坐下,道:“耀祖,怎么看见姨父也不招呼?”
黄耀祖面皮薄,一来就想叫饶,可是愣没插上嘴,被他娘这么一,方才腼腆地喊道:“姨父好。”
肖三郎点点头笑道:“耀祖又长高了。”
“都是大人了,还长高呢!”张贞娘笑道,又在院子里环视一圈,没看见妹子,问道:“妹不在家么?”
“她正在厨房里做饭呢。”肖三郎完,就冲着厨房喊道,“秀娘,二姐和黄婶娘来了,你快别忙了,出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