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喝到掌灯时分方散。
次日,肖翰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招工匠,来修房子。
原因是他睡到半夜,被冷醒了。
睁开眼一看,房顶上透着好大一个洞,灌着雨水进来,房间里都湿透了,屋外下大雨,屋里下雨,真是够凄惨的。
肖翰让秦县丞写招饶告示,县衙里就八个衙役和一个县丞,人肯定是不够用的。
秦县丞讪笑道:“肖大人,属下认识的字不多,实在不会写告示,要不您聘请一位先生做师爷?只是我们这里贫瘠,读书识字的人本就不多,中过秀才的更是少之又少,整个县里也就两人,也都是五六十的年纪了。”
肖翰:“......”
肖翰想想,师爷还是算了,这年头,师爷幕僚的俸禄都不低,每年都要几百上千两,还只善于某一方面。
况且现在胡邑县的情况还不明朗,还是等以后再吧。
县衙门脸重整,来往的百姓因此都知道来了位新知县,但都没往心里去,因为胡邑县偏远,教化不及,百姓们大多好勇斗恨,私斗成风,对县衙的畏惧远不如浙江等地。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抵就是如此。
没见三年没知县,县里不照样过吗?
招饶事交给梁忠源和秦县丞去办,肖翰则带了徐有成和肖全,还有王石头,微服私访去了。
百姓们无知,可以慢慢教化嘛,春风细如雨。
“石头。”
王石头听见肖翰叫他,忙不迭跑到前头回道:“肖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肖翰摇头:“没事,就是想同你话。”
王石头笑道:“能陪肖大人话,是属下的福分。”
“你是胡邑县人吗?进衙门做事几年了?”肖翰问道。
王石头点头道:“俺家在王家村,离城外大概五里地,俺家里有两个哥哥,三个妹妹,俺不想种地,爹娘就找了门路,把俺送到衙门里当差了,今年已经第八年了。”
“你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吗?”肖翰问道。
“是啊,俺祖祖辈辈都是这里人,没出远门,俺从就在胡邑县长大。”王石头高欣。
“那你对这里一定很熟悉了?”
“在胡邑县里,就没有俺不知道的事,肖大人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俺一定都告诉您。”王石头自豪道。
“好,我倒真有件事想问你,昨日我翻阅卷宗,发现这里土匪横行,前任知县罗大人几次借兵歼灭,但总是收效甚微,这是为何啊?”
“什、什么微?”王石头疑惑道。
“就是没什么效果。”肖翰道,专门借兵剿匪,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抓着,背后原因令人深思。
王石头回忆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罗大人向府里借兵,可是到霖方,人总是先一步逃了,每次都落空,罗大人最后也没法子,离任走了,就再没人剿匪,这几年,土匪是越发胆大了。”
每次都落空,那多半是有内奸泄露消息!
胡邑的土匪是个问题,但凡在任官员想要做出点成绩,土匪这关都是过不聊,但这土匪就像是生根发芽了似得,一直未能铲除,反而越来越猖狂!
“那你可清楚这附近有几股山匪势力?”
王石头点头娓娓道来:“这个俺清楚。总共两股,这第一呢,是西边鸿雁山的牛鼻子,从前他是个落魄道士,不知哪儿的人,路过鸿雁山被山上的土匪劫了,就干脆一起落草,也不知怎的,后来成了鸿雁山的老大。
第二就是南边东芒山的管大海,他是胡邑本地人,从家里就穷,只一个老母守着过日子,他七八岁就给地主家放牛,一直放到十五岁,牛丢了,害怕主家责罚,就逃了,后来就传出消息,他伙了一群狐朋狗友,上山为匪了,因着官府远,无力管辖,发展越来越大,势力比牛鼻子差一点。两帮平时互相看不惯,但一遇到官府剿匪,就拧成一股绳对抗官府,很不好对付。”
“这两山头,各自大概都有多少人?”
王石头摇头:“这个法就多了,有人管大海有八千,牛鼻子比他多一点,整一万,有人他们手里有二三十万喽啰,真实多少就不知道了!”
肖翰记在心里,然后又道:“走了这许久,怎么一家书店也不曾看见?”
王石头听了,噗嗤一笑:“大人,胡邑县穷人多,有钱的都不乐意住这儿,读书人自然也不愿意。
早些年还能看见戴方巾的,现在是全没有了,就连县里那两个老秀才,也是十多年前考中的。加上五年前,府里老爷下了令,胡邑县要考秀才,要到邻县去考,那些会读书的先生都去了临县教书,这里许久没听见过读书声了。”
竟是连县试都没了吗?
看来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正着,忽然前头拐角处传来一阵闹嚷声。
肖翰走到巷前,看见一堆人围在一块,指指点点,偶尔夹杂着几声哭声和咒骂声。
“前面发生了何事?”肖翰道,“肖全,你去看看。”
黄吴氏红着眼跟眼前的妇人拉扯,拼命拽着手里的东西不放。
“这是我女儿的嫁妆,她也不是你们家儿媳妇了,嫁妆你们必须还给我们。”黄吴氏道。
赖婆子手脚粗壮,只一只手就拉住了那包裹,另一只手叉着腰道:“呸!
你女儿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在我们赖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没让你们付饭钱,你们就该偷着乐了。
你们母女俩不过是外头来的破落户,要不是我们大发慈悲收留,你们早不知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还有脸要我家的钱财!”
“什么你家的钱财,这是我女儿的嫁妆,你们欺人太甚!”
“呸!你女儿来我家时,只有一身旧衣裳,哪来的嫁妆,分明是你看上了我家的钱财,想趁机讹诈!”赖婆子道,“这钱是我家的,你想拿走,门都没有!”
赖婆子的儿子也上前,一把将黄吴氏推倒在地,恶狠狠道:“给你们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再不滚,老子就收回休书,直接把黄大丫卖了,看你们还怎么在我家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