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请起,贾鸿,赐座。”
“是。”贾鸿随即搬来一个矮凳。
“多谢皇上。”
“朕这些时日太忙,未曾去看望舅舅,往日见你气色还好,便以为不是什么大病,没想到太医院如此不中用,连一个民间大夫都不如,倒是让舅舅受苦了。”新庆帝笑道。
“多谢皇上关怀,太医开的药方是极好的,只是臣老了,虚不受补,要不是陈大夫一手针灸,只怕这个年都过不了。
从前是老臣糊涂了,总想着皇上年轻,想为皇上多尽一份心,不料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舅舅何出此言,你对朕的好,朕永远不忘。”新庆帝眼里笑意不达深处,也看不出喜怒。
“臣见皇上如今治理朝政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心里也为皇上高兴。
只是臣老了,想向皇上求一份恩典,望皇上能够恩准臣告老还乡。”
“舅舅要走?”新庆帝认真打量着梅瑞河的神色,倒是恳切不似有假,难道他真能舍下阁老之位?
“臣已为官四十多年,该有的荣华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臣之前倚老卖老,对皇上多有不敬,还请皇上看在臣多年辅佐的份上,别跟臣一般计较,让臣回乡养老吧。”梅瑞河跪下,言辞恳切道。
“舅舅难道以为朕是容不下人,气量狭隘的昏君吗?”新庆帝试探道。
“老臣不敢,只是臣真的老了,内阁中不乏资历能力俱全的人,有他们为皇上效忠,臣也就放心了。”
新庆帝大喜,但面上还是要矜持一番的,道:“舅舅不急,让朕再想想。”
“老臣去意已决,还请皇上恩准。”
“舅舅先回去吧,此事日后再议。”
“是,臣告退。”
梅瑞河走出御书房,又去了寿康宫,跟梅太后了告老还乡一事。
梅太后还以为是皇帝逼的,但梅瑞河再三保证,是自己年老力衰,精力不济,早点退位让贤也是应该的。
“我这一去,世玉和瑾瑜两个就交给太后照料了,只是唯独放心不下世杰。”
“大哥放心,我会找个机会,让皇帝诏他回来了。”梅太后红了眼,大哥这都是为了梅家啊,他们家已经退了一大步,皇帝若再想做什么,她这个太后也是不依的。
“多谢妹妹了。皇上是个好的,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
梅太后叹息道:“好什么呀,见不到的时候挂念,可每次见面话不上几句,就把我气个半死!分明是前世来讨债的冤孽!”
梅瑞河笑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做父母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
来年你多为皇上选几个妃嫔,开枝散叶,你就含饴弄孙,朝堂上的事,就不要管了。”
“起来,皇帝还没个儿子,也不利于社稷稳定。”梅太后点头道,显然听进去了。
“那等开春了,我就操办起来,想来他也不出拒绝的话。只是我总想着,大哥你走之前,为你办一场饯别宴,让皇上也来,免得别人你是被皇上赶走的,日后轻视世玉世杰他们。”
“看皇上的意思吧。”
“我会去同他的。”
梅瑞河点点头,慢悠悠地出来,一边走,一边看着宫墙,眼中含泪,依依不舍,似乎是要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长长的道路中,形单影只,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御书房
“他真这么?”新庆帝道。
徐景道:“臣不敢有半点欺瞒,千真万确。”
新庆帝笑了:“他还算及时醒悟,也罢,若他真心归隐,朕便既往不咎,这些时日,你多盯着他些。”
徐景道:“微臣领命。”
新庆帝又对徐景旁边站着的一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男子吩咐道:“胡将军,这些时日,你要警醒着些,负责好大内的安危。”
胡钰道:“末将定当尽心竭力,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好,对了,那个向开,如何了?”新庆帝突然想起了这人,便多问了一句。
胡钰道:“此人有些身手,性情忠厚,当值时也勤勤恳恳,是个行伍的好苗子。”
新庆帝点点头道:“既如此,就调他到大内,在御书房外做个侍卫队长吧。”
“是。”胡钰本就看好向开,如今对方有了更好的前程,也替他高兴。
但一旁的徐景听了,却有些迟疑,想出言阻止,却又找不到话。
“徐卿,你还有何事?”
新庆帝抬眼就看见徐景还站在原地没动,便出言问道。
徐景反应过来道:“臣只是昨晚没睡好,一时有些失神,皇上恕罪。”
新庆帝笑道:“无妨,正好安南国进贡了一种香料,最是安神,朕便赐予你吧。”
“多谢皇上赏赐。”
徐景收敛了心绪,想着向开和那绿云的事,虽明眼人都能看出绿云是替梅家人背了锅,但向开究竟是怎么想的,徐景决定还是试探一番,若他有了别的心思,就不能留其在皇上身边了。
梅瑞河回家后,很快就上了奏疏,祈求告老还乡。
新庆帝没有看,立即就驳回去了。
当然,这是君臣之间心知肚明的把戏而已。
毕竟要是表现得迫不及待,难免让人寒心。
梅瑞河也很配合,只待在家里,上邻二道奏疏。
驳回——上奏;
上奏——驳回。
孜孜不倦,往来了七个回合,新庆帝才“不得已”批准了,还恩准梅阁老告老后,仍然享受阁老的朝俸待遇,太后也下诏,在宫中为梅瑞河设饯别宴,以示荣宠。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称赞新庆帝和梅瑞河的君臣之情!
官员们都纷纷来送梅瑞河,梅瑞河却闭门在家,一个也不曾见,新庆帝听后,大为赞赏,非常慷慨地将梅世玉和康荀都升了一级。
梅世玉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升一级也不过是个都给事中,虽有稽查百官的实权,可到底只有七品,何如比得上有个做首辅的爹呢?
他爹是魔障了吗,怎么劝都不肯听非要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