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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8
    张大辉围着灶台炒得热火朝天,李仁和钱裕丰打下手,一个蒸窝窝,另一个打水,添柴。

    欢快的氛围仿佛时光穿越回到曾经那段每日相伴的时光。

    咚咚。

    三人抬头,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花甲老人站在门前,满脸疑惑地对张大辉比划。

    张大辉放下锅铲,高声道:“他们是我战友!”

    随后,他转头对李仁和钱裕丰说:“这是我爸。”

    嚯!家长!

    了不得,了不得!

    两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并肩站好面对老人,齐刷刷喊道:“叔叔好!”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看得两人赶紧跟着欠身,把头低得更深。

    三个人,你拜我我拜你的画面实在滑稽。

    张大辉无奈一笑,指着他们背后的铝锅,说:“水开了。”

    一顿饭下来,李仁和钱裕丰总算知道张大辉拒绝和他们一块创业的理由了。

    张大辉是单身家庭,家中除了他之外,只有五十九岁的父亲,还是几乎没有听力,不会说话的残疾人。

    不过好在,张大辉还有其他亲人,有几家还和他们住在一个村子。

    张大辉离家当兵这两年,亲人没少关照张父。

    三人站在村头的河边,张大辉望着潺潺溪流,仿佛在自言自语:“大伯婶婶常来走动,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借钱,我实在没办法开口。”

    “没事!”李仁伸手揽住他的肩,“我们也一样借不到钱。”

    张大辉不敢相信地看向钱裕丰,只见他不似玩笑地点了点头。

    “那,都没钱,店怎么开?”

    李仁道:“我爸妈有点,给我娶媳妇的!”

    钱裕丰说:“我过年收到的压岁钱,从小到大一分没动,加上从爸妈、哥哥手里借的,也有点。”

    截止,还是把退伍补贴一并算上的结果。

    “但还是不够一间门市房的租金。”李仁仰望天际,叹道:“樾安的房租真怪啊!”

    怪到富人宁买不租,怪到穷人想租没钱租。

    “还差多少?”

    差的部分折磨李仁好久,张大辉问,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三万。”

    话落,他左臂被钱裕丰戳了戳。

    李仁回神,看着心不在焉的张大辉,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办法借我们钱!我们不是来借钱的!”

    他们是真心想带张大辉一起干事业,为以后的生活搏出一份保障!

    “其实,你要是有钱,给我们也可以。”

    李仁震惊地看着钱裕丰:“你瞎说什么呢?”

    张大辉家都什么样了,他还能说出这话!

    山匪也没有他丧心病狂!

    “我还没说完。”钱裕丰补充,“你给了钱,我们就自动视你答应了我们的邀请,过来和我们一起开店。”

    李仁眼睛一亮,抬手怼了怼钱裕丰,赞道:“机灵啊!”

    张大辉垂眼踢着河边的石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缺三万。

    但以樾安市内的房价,一间门市,加上装修、设备等等一系列需要花钱的地方,怎么可能只需要九万。

    他们出的钱不是平均的。

    如果事实如他所想,那么,他是不是在无形中占了战友的便宜?

    “你别多想。”钱裕丰道,“三万听起来不算多,但实际上,别说三万,少三百,我们也没办法把店开起来。”

    当晚,李仁和钱裕丰离开,张大辉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仰头望着夜空上一颗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他真的可以答应吗?

    可是,就算他砸锅卖铁,把母鸡、鸡蛋、家里的一切拿出去卖钱,他也凑不出三万。

    张大辉摇摇头。

    和战友一起开一家射击馆于他而言就像那挂在天边的星星。

    看着美,但也只能在想了的时候,出来看一看。

    在挣扎和不舍中选择放弃,张大辉如释重负。

    忽地,耳后轻慢的脚步声响起。

    他回过头,父亲披着母亲为他织的红毛衫站在门口。

    他伸出手,向张大辉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东屋,张父把他拉到木柜前,示意他把柜子搬起来。

    方方正正的木柜装满床褥,靠他一个人全部搬起来,还真不是一件轻松事。

    轻手轻脚地挪开木柜,张大辉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他转头,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木柜是母亲当年结婚的嫁妆,从他记事到母亲生病去世,一直摆在一张大小相当,厚度一指的木板上。

    他以为是防潮,没想到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一张张颜色各异的纸币乱糟糟地铺在木板凹槽里,面值大到100,小到5元。

    绝大多数的,更多是蓝色的10元和黄色的20元。

    张父拉着他的胳膊,开心地向他指了指里面的钱,双手比划着,意思是:「都拿走。」

    “爸……”

    张大辉泪水盈眶。

    他不敢想象凭父亲拿着自家小院种的菜、鸡蛋去集市上换的钱,眼下这么多张纸币,他要攒多久。

    见儿子哭了,张父赶紧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菜还能种,蛋也能卖,钱,爸还能赚,还能攒。」

    张大辉没办法问心无愧地拿钱去找战友,他摇摇头,拒绝了父亲的爱意。

    张父知道儿子执拗,从东屋追着他走到西屋,拼命解释:「我作为你的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你好生活。如今,你有想做的事,有人喜欢你,愿意和你一起拼,为什么不去?好机会不会总留在你的身边,看到了,抓住他,不要像我一样!」

    “你怎么了?”张大辉看着他,“你耳朵坏了,不能说话,找不到工作是你愿意的吗?”

    还不是可恶的病痛!

    「可你不应该一辈子留在山沟里。」

    「不应该放弃自己,不应该认命。」

    张大辉执拗性子的源头正是张父。

    入夜,张父把多年攒下来的所有纸币分类扎好,将总数三万一千二百四十五块钱写在纸上,一并放进塑料口袋。

    第二天清晨,距离去市里的第一班车到站还有半个小时。

    张父把袋子塞进张大辉的怀里,将半梦半醒的儿子一脚踢出家门。

    砰!

    张大辉望着紧紧关上的家门,算是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