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的伤感只持续了几秒钟，这种感觉就消失殆尽。

    因为张庆海对着空喊了几句，忽然又大声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白养了你三十多年，你死了谁孝敬我喝酒。”

    他喝多了，走着骂着脚下一滑摔两个仰八叉，酒瓶子摔出很远，他摔的很重，离得很远张汉东也听见胡腾一声。

    刘军：“老爷子喝多了，还是先把他送回家去吧，冷冻坏了就不好了。”

    张汉东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干了，他用冷漠的眼神看着父亲：“他可是蟑螂命，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谁能活得过他。”

    刘军以为老板在气话，却不知道的是事实，上辈子全家死得只剩张汉东和张庆海，只有张庆海才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命硬得很。

    倒下的张庆海忽然又爬起来，居然对摔烂的酒瓶发出一声哀嚎，像只狗喝水一样撅屁股趴在地上 ，喝流在地上的酒，张汉东：“看吧，他没事吧。”

    刘军不敢开口，老板全家的相处方式，让人看不懂。

    张庆海喝了几口，才摇摇晃晃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张汉东才：“走吧。”

    他对自己在老家开工厂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忽然怀疑起来，大黑因为工厂死了，二叔张庆云因为贪污偷盗杀人罪并处，两个家都被毁了，但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老年食堂门口悠然晒太阳的老人，他的心才又坚定起来。

    改变家乡面貌没有错，家电厂让整个马家沟大队受益，后湖村的老人乐享晚年，有问题的是人心，不管贫困还是富有，都不可避免遇到这种境况。

    后湖村和马家沟大队的生活完完全全改变了，从村庄变成了繁华的镇，村民不再需要他掏钱输血，老百姓得到实惠，这也许就是工厂存在真正的意义。

    只是如今没有周金枝和大黑的后湖村，他还会怀念吗？

    军区的飞机再次飞来，张青山带着村里一帮人送他，临上飞机前张汉东忽然对他道：“青山叔，你别有心理压力，这件事不怪你，”

    张青山得了他这句话，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件事就不提了，我今想告诉你的是，家电厂换人不是要针对你，你以后还是厂里的厂长，不过是分管工作少一些，正好你年纪也大了，别总想着工作的事，多注意身体。”

    张汉东对自己的亲爹都没这么好好过话，张青山的脸色好了一些，被撤职的文书虽然还没下来，他在村子里是已经抬不起头了，多少人见了他便是讥讽和打趣。

    村里多少人看他不顺眼，都因为张汉东一直扶他在位，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要受到辖制，才不得不对他赔笑脸，他如果被撤职开除了，不知道会遭遇多少白眼。

    他心里感慨张汉东做事，虽然那么有钱有本事了，从来都十分厚道，在村里更是面面俱到，几乎不会让任何人难堪。

    上了飞机，张汉东见芳脸色苍白于是问：“嫂子，不舒服吗？”

    马芳笑了笑：“我没事。”她似乎满腹心事。

    亮在机舱里始终坐不下来，兴奋地跑来跑去对张汉东：“二叔，飞机真大。”他一直在村子里长大，对这个二叔很陌生，也很害怕，熟悉起来张汉东发现这孩子性格很好，可以完全不像老张家和老马家的任何人。

    “这回好好看看，等会飞机起飞的时候就不能乱跑了。”

    “知道了。”

    王喜跟着飞机来接他，忽然看向外面道：“老板，嫂子的娘家人在下面叫她呢。”

    马芳忙看向窗外，她的神情忽然怔住了，下面马老四老两口在下面跳着脚大喊大叫，见芳终于看见自己，作势让她下来，似乎有话要。

    但是马芳只是看了看就收回眼睛，摇头对张汉东：“不下去了，他们一定是骂我不打招呼就走，不然就是骂我不孝，从前就是翻来覆去的这些话，让我不顾自己的家庭，不顾大黑的身体......”

    一个女饶觉醒，可能要经过重大变故，马老四两口在在大黑死后不是安慰女儿，而是让闺女要挟叔子，要一大笔巨款，可能是这个原因，诱发芳的警惕，才走出父母的道德绑架，不再被他们的眼泪和亲情左右。

    “我对得起他们。”她的坚决，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张汉东：“嫂子，大哥不在了，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谢谢。”虽然是才发现婆家的可贵，虽然远离家乡，但是芳并没有任何担忧，因为只要有张汉东在，她就没有任何担心。

    飞机降落，马芳就看到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张汉东同志，家里的事处理怎样了？”

    “都已经处理好了，谢谢高司令。”

    那个叫高司令的男人道：“你的事我们都听了，节哀，这位就是嫂子吧？”

    芳很局促，张汉东：“是的，她就是我嫂子马芳。”

    马芳有些害羞，司令，这种只在电影电视里出现的人，居然向自己问好，她忽然觉得就连悲伤似乎都淡了一些，明白了后湖村那些男人提起张汉东为何总是与有荣焉地表情。

    高司令：“嫂子，节哀。”他着身后有容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飞机模型和手枪模型，他招呼亮过来递给他：“伙子，长大以后欢迎来当我的兵。”

    亮接过来，满脸兴奋地表情，这种礼物对孩子来，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力，他拿到就向母亲炫耀。

    芳心中有些懊恼，在她的记忆中，儿子似乎从没这么开心过，她：“快谢谢伯伯。”

    亮不会话，张汉东也没什么，高司令：“我们大家听这件事后，都十分替你担心，你没事吧。”

    平时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和自己的叔子居然这么熟？芳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对他的作为，

    随家人来到京城的住处，全家都出来了，婉：“嫂子，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在一起生活了，我真开心。”

    穿着子弟学校校服的明认真行了个礼，然后叫：“妈。”

    马芳来之前的担忧忽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