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在一处山谷前停下,两旁是嶙峋的侧峰,此时天色渐暗,世界呈现压抑的青灰色。
黯淡的夕阳快要坠入地平线。
“陆沉舟怎么沉得住气的?就算我的身份问题真的被暗中之人解决了,但我在鬼寺庙任务结束后,没有立即返回玉京城,反倒是失踪这么久。
他也理应过来寻我才对。”
白铎心头笼罩着狐疑的阴云,他行进的直径公里数绝对足够离开玉京境内了,只要穿过前面的那处山谷。
山谷前宽后窄,视线越是向里,涧口就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淡黄色的光点。
那是最后的余晖。
“我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鬼。”白铎心中升起无名的火气,他十分讨厌自己草木皆兵的狼狈模样。
于是他开始朝着山谷中央走去。
莫约走了盏茶时间,白铎猛地停住脚步,他蓦然回头,竟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不可能!”
白铎难以接受,自己明明一直在行进中,但为何仍是原地踏步。
可原地踏步和向前行进的感觉是不同的,他可以确认,自己绝对迈开了步子。
嘭!
白铎宛如承重柱粗壮的大腿直接蹬碎大地,整个人像是一架高速行驶的列车般向前冲锋。
耳边尽是风被撕裂的声音。
如此高速之下,在白铎的估计里,不超过五息他就能冲出山谷。
但他错了,在他跑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的风声停止了。
“不对,风并没有消失,而是凝固了。”白铎的动作开始变得十分缓慢,像是置身在沼泽地,四周全是停滞的空气,他脚下的重力也不对劲。
有种太空漫步的感觉,并且肺部也要窒息。
呼——
白铎才堪堪后退半步,他整个人就如破开水面的溺水者,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那股怪异的感觉也没了。
在低头看看脚下,仍在原地。
“出不去?”白铎决定放弃从这处山谷通过,虽然这是最近的直线距离,但发生的怪事让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之后,白铎从一旁的山侧滚落,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草!怎么又回来了!”
白铎感到一股恶寒,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超大的屏障给笼罩了,四面八方都是死路,就像那处山谷明明出口就在咫尺,但他却永远无法到达。
那股无法跨越的距离,就像是生与死的距离。
嗖——!
白铎不信邪,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降临到一处村落。
在某处田埂上,忙碌了一天的老伯准备扛着锄头回家,就被从天而降的白铎挡住去路。
“老丈,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不远处那山谷之外是何光景?”
白铎语气中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吓得老农锄头一颤,急忙回道:“大人,小老儿我这辈子都没出过玉京,实在是不知道山谷外的光景。”
见到已经被吓破胆的老农,白铎也不为难,嫌弃的看了一眼,再次动用身法离开。
他走过的地方,全都像是被大炮轰过。
“造孽啊!”
老农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直接被毁去大半,他只能坐在地上痛哭。
“我太高估这些古人了,很多人别说玉京境内了,他们祖祖辈辈估计连村子都没出过,面朝黄土背朝天。
就算有生活需要,也是前往镇子上或者玉京主城采购。
他们怎么会知道山谷之外的事情,我得去找那些商贾,他们行商的话,肯定会走出玉京。”
白铎打定主意,再次返回那老农面前。
正好看见他瘫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庄稼嚎啕大哭,这些是他们的赋税,更是生存的根本。
白铎这么一搞,赋税交不上,自己也很难留下口粮度日。
“呜呜呜,我的庄稼,我的庄稼啊。”
老农依旧垂着脑袋抽泣,知道他感到自己被一团阴影笼罩了,他茫然抬头,正好对上白铎那双凄冷的眸子,像是黑夜里一闪而过的刀光。
“看你的表情,似乎对我颇有意见?”白铎沉闷的声音响起,像是阎王的催命符。
“不敢不敢!大人您踩我的庄稼是给小人面子!我怎么敢有意见!”
那老农在生死危机之下,直接换上一副面孔,对着白铎拍起了马屁。
“你这老头倒是能屈能伸,我此刻返回就是想问问你,你们最近的镇子在什么方位?可否给我画张地图?”
“能!太能了!最近的赤水镇就在东南方向!”
老农果断干脆的扯下自己本就单薄的衣料,同时咬破手指用鲜血为白铎绘制地图。
最后也顾不得疼痛,双手颤巍巍的奉上,谄媚道:“大人给您地图,还请不要嫌弃小老儿的血液脏。”
白铎欣然结果地图,原本郁闷的心情渐渐好转,他笑道:“怎么会呢?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这锭银子就算对你的谢礼,从此以后,你就不用种地了。”
老农瞪大眼睛,受宠若惊的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起码得有二十两的重量。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这笔钱足够他另谋个活计了,哪怕是开个小摊卖个早点。
但也比种地强。
“这哪是活阎王,分明是活菩萨啊!”
老农感激涕零的跪地,当他抬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白铎的身影。
.......
半个时辰后,赤水镇。
此刻的齐家祠堂人满为患,当代家主带着妻女恭恭敬敬的对着黑色的祖宗牌位上香磕头。
供桌上摆满了香烛,金元宝,黄纸以及酒肉贡品。
当齐员外做完祭祀之事后,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抬头,视线正好迎上挂在墙上历代家主的丹青肖像。
这些画中人全都低垂着眼帘,像是在偷看低下祭祀的子孙一般。
“走!”齐员外汗毛耸立,立马带着妻女退出了祠堂,来到了大院中,对着早就候着的戏班主道:“接下来就靠你们了,这场鬼戏唱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戏班班主恭敬的应下,目送着齐家众人退出祠堂大院。
院子的大门也同时关闭,现在在这座死气沉沉的祠堂内,只有他们一众戏班人员。
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和守在墙角的纸人穿着一般无二。
“唱~啊~~”
武生打扮的老班主首当其冲的开嗓,目光忍不住瞥向台下那一排排空着的黑色太师椅。
戏腔热闹,但台下却寂寥无比,显得十分渗人。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二更天来到了三更天,此刻台上的戏班众人全都声音嘶哑。
声音也不在圆润,也出现了断腔的现象。
“班主,我们还要唱到什么时候?嗓子都快废掉了。”
“闭嘴,给鬼唱戏你还敢分神!”
戏班主急忙低声呵斥,但那人却不以为意,嘟囔道:“越是富贵人家就越信鬼怪风水,但师傅你是老江湖了,怎么也信这种东西?
若是真的有鬼,我怎么没.......”
说话的人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捂住嘴巴,正是老班主的手,与此同时所有人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全都表情僵硬的愣在原地,表情惊恐的看着台下。
那不信鬼怪的年轻人也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一排排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坐满了漆黑的影子。
它们的身影被院内起的薄雾笼罩,叫人看的虚虚实实。
唯一醒目的是那双双散发着死意的眸子,全都不满的扭头盯着台上的众人。
“完了,鬼戏断了,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