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北军营原本是为制衡沙陀国而建制,然,三月沙陀大军一路由天门城、兖州攻到了宿州,驻北军营竟只兵未出匹马未行!蹊跷的是,月半过去了,赵乾明却迟迟未收到朝廷的诏令,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慌,“皇上既不来降我的职,又不来减我的薪俸,那自然是想来取我的命了!”
他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四方将军,哪里肯坐以待毙?偏偏这时,沙陀国、厥国先后派人来游说,皆开出了极其优渥的条件。一害相侵,两利相诱,也就不难做出抉择了。唯一让他犯难的是,两边皆要他示诚,以自绝他日归华之路。
“妈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赵乾明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不是你们把我逼得急了,我何曾想过要害你性命?现下我已无了退路,些须怪不得老子了!”赵乾明恶狠狠地想着。他已应承了阿济格,六月初七前引军至天门城,在那里围杀夏牧朝,而后归兵沙陀。大华要杀他,他又不想死。不想死,便只得投敌以求庇护。
“呵呵,我赵乾明却成了大华百年来的第一个叛将!”他站在帐营外,望着迎风飘扬的“驻北将军”大旗,愤怒地自嘲着。他恨夏牧朝、恨夏牧炎、恨端木玉、恨阿济格,但更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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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之期终于到了,然而主持大会的不是赟王,而是端王;所在也不是司空府,而是端王府。
江湖上,原是有武林盟主的,然,自五十七年前流浊寺了尘禅师圆寂后,便再没有武林盟了。这些年,江湖上再没出现一个能在德望、声势、武功、智谋上令各大门派掌门信服的人。
易麒麟、徐啸衣、张遂光、云晓濛等十六位门派主事人分座就坐,老端王正坐主位,轻笑着谓众人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请先喝茶!”
众人自是依言取杯饮茶,一时间厅堂上不时传来清脆的瓷器撞击之音。
茶已饮完,众人久坐却始终未见老端王发话。
“端王殿下,数月前厥国歹人来都城为恶,杀了我大华不少大臣,我等虽远在江湖之远,却也忧庙堂之忧。今奉召来此,盼能分担朝廷艰难之万一。”易麒麟离座起身,躬身询道。
端王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拿着杯盖,忽然哈哈大笑道:“易掌门有如此报国之心,本王甚感欣慰!然,尔们在此间,便是为朝廷分忧了!”
“哦?”众人听了,皆不由得一脸讶异。
“把你们召集过来,不过是出障眼法而已。真正去刺杀厥国皇亲贵戚的人,早已到了鄞阳城!”端王一脸冷厉道。
“原来,召集江湖高手入都城,不过是皇帝做的一个幌子!”张遂光脑中一震,止不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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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阳城是厥国最为富庶之地,虽比不得大华都城,却也算得上鳞次栉比。
一个白发青衣道人坐在靠门口的案桌上,放下了手中的黑色长剑,朝一旁的跑堂伙计笑道:“小二,给我一碗肉汤面!”
“好嘞!道爷稍候片刻!”小二点了点头,乐呵呵得朝后堂行去。
青玄看着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能恣意的活着,真好!”
小二从后堂行出来,远远便喊着:“哎,道爷,你的肉汤面来咯!”几个碎步便来到青玄的桌案旁,把老大一碗热乎汤面放下,搓着手掌笑道:“你的肉汤面,道爷,请慢用!”
“你可满意现下的生活?”青玄问。
“喝,哪能不满?世道平静、年景丰饶、营生尚可,还能有甚么不满?”小二答道,始终一脸笑意。
“你可知你的祖辈原是在大华的?还想回去么?”青玄又问。
小二摇了摇头,咽了口口水,叹道:“呔,都多少年了?回去做甚么?厥国不是好好的么,为甚么要回去?何况,那是人家大华的地儿了,怎又会让我们回去。嗨,在哪不一样?日子过得踏实才好!”
“多谢小二!”青玄由衷谢道。他是青玄问的第一百人,他的回答同其他九十五人一样。
一碗面吃完,青玄付完账拿剑走出了那家“平泰面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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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山脚,数百黑衣人聚在一起。
“马匹都安置好了?”褚忠压低声音问道。
“回褚爷,我们的人已找了个隐秘之所,马匹都圈了起来,有十人守着呢,出不了问题!”一个蒙面黑衣人躬身答道。
“好罢,找一个僻静之所,先歇下。”褚忠令道。
“褚爷,不是要上山么?赟王府、盐帮和九殿的人两个时辰前便上去了。”蒙面黑衣人躬身执手问道。这数百人便是百微堂的死士,他们分两批过来,后一批便是有褚忠带来的。早前来的一批人,一直监视着山上山下的风吹草动,自然知晓赟王的人一早便上了山去。
“呵呵,暂时不用到山上去,我们此来不为杀人。”褚忠笑道,“你带人在上山的路上多置些路障罢,我们不去,但也不能让神哨营的人上去坏事!”这一路来,他们一直行在神哨营前头。为阻止神哨营上坪上原,他们花了不少功夫在身后置障,又是砍桥,又是推石封路甚么的。
他带着几百人来此是收渔利的,而不是来拼命,自不允许他人惊走到手的渔获。
“属下明白了!”蒙面黑衣人得了他的指示,抱拳退下,带着百余人隐入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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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州是庇南郡西北的穷僻之州,人烟稀少且山道崎岖,却是通往晟郡的必经之地。夏牧阳一行三百零二人所骑皆是良驹,才两个时辰已跑了近三百里。然,到了帛州境内,脚程却不得不慢了下来,只因道路坎坷狭窄,马儿落脚不稳,不敢快行。
“吁!”唐粟行在最前,勒住了马,转头谓身后的夏牧阳道:“王爷,前方路险,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属下先去探探罢?”
夏牧阳看着眼前这段数百丈长的狭径,脸上也露出了犹疑,轻声谓唐粟道:“小心着些!”
唐粟应了声“是”,乃引着数十人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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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人来了!”
“放过去,探路的而已,大菜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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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唐粟在夏牧阳身前拉住马缰,报道:“王爷,前路无甚异常。”
见他平安归来,夏牧阳松了一口气,大吼一声:“走!”
“蹬...蹬...”三百零二骑快步朝这段狭径奔了过去,马蹄踏地之音响彻山谷,像是为谁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