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一百个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去做那等没脑子的事。
“造反?重启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绝不会去干这等灭门绝户的事。”
然,眼下他却实实在在被都城来的人抓走了。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他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爹,孩儿以为你适才在徐家那番话......甚是不妥。”王玉堂站在父亲身后,一脸忧色道,“咱王家......没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他向来温顺、知礼,这还是头一回当面指出父亲的不是。
王重明抬了抬头,并未答话。
“爹,二叔的事未必没有转机。孩儿觉得,无论是就二叔还是救王家,咱都得靠自己!”见父亲并未答话,王玉堂又行上前两步,声音也大了两分,“徐家......”
“玉堂,你长大了。”王重明打断了他的话,再转过了身,一脸苦笑道,“孩儿,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年轻,这些事你先不要掺和进来,好好练你的武功就好了。放心,爹虽老了,却还不至于糊涂,我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
他与徐家兄弟相交三四十年,虽不敢说对他们知根知底,但知道的总比旁人要多得多。
“唉,徐啸钰这些年深居简出,行踪飘忽,原来在谋划这样的大事。徐家啊......徐家,你怎就不知足啊!重启,你真的是太冤了,为兄无能,怕是救不了你了。但你那一脉,做哥哥的说甚么也要替你守住!列祖列宗在上,请一定保佑王家平安度过此劫!”
王玉堂见父亲负手闭目良久不言,显然心中为难至极,不禁暗恸。
“爹,孩儿告退。”
“去罢。你去看一下你婶母和玉庵罢,他们肯定急坏了。”王重明轻声叹道,“告诉他们,徐家已经答应全力斡旋,会没事的。”
......
王重明父子走后,徐家三兄弟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坐在一起喝起了茶。
“我觉得重明好像察觉到了甚么。”徐啸衣放下茶杯,正色谓长兄道。
他是王家的姑爷,自然和王家走得比二人近些,对自己这个大舅子所知匪浅。
徐啸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乃叹道:“身为家主,的确有很多事身不由已,这次也是难为他了。他显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既选择不说透,我们就当他不知情罢。但兹事体大,仍不可不防,叫人盯着些,不可放王家的人出若州城。”
两家通婚者数十,一旦徐家出事,王家也必伤筋动骨,因而,徐啸钰断定王重明就算再气愤也只得登上徐家这条船,徐家去哪,王家就跟着去哪儿。
当然,一旦上了船,你就得和掌舵之人一起划桨,如此,翻船的几率才小一些。
“城外驻着这么多神哨营,定是冲皇上来的,日久恐生变。大哥,要不要设法送皇上出城?”徐啸石皱眉问道。
现在驻地军营的大军没有握在王家手里,他心里的底气显然没有先前足了。
的确,若是神哨营搜城找到端木玉,光靠徐家的这些人,只怕还护不了他的周全。
“皇上的心思,我们不要去猜。他是去是留,自有自己的主意。”徐啸钰脸色不悦,低声斥道。
徐啸石应了声“是”,不敢多辩。
“我们的人,召了多少回来?”徐啸钰皱眉问道。
徐啸衣要主持会盟之事,这些日,徐啸钰都是让徐啸石帮自己办事。
“若州城内的人都已召集起来了,分在八处,有两千六百余,加上府上现有的人,约莫有八千。派出城的人,眼下还没有消息传回。算日子,也就明日就该陆续有回音了。”
世人皆知,若州徐家门客五千,乃武林第一世家。但徐家真正的实力,却只有徐氏三兄弟清楚。
“三万人......三万人。加上若州军营的四万多人,我们徐家也未必没有一番作为!”徐啸钰轻声自语,干瘦的脸不自觉地抖了抖。
他攥了攥手掌,正色谓两位弟弟:“若州军营,我们一定要拿下。老二,今夜亲自带人去君政司府。”
徐啸石站起身,朗声笑道:“他任老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呵呵,今夜我就要让他知道,这个若州,究竟是他君政司府说了算还是我们徐家说了算!”
“多带些人,都城来的人肯定有了防备,不能打草惊蛇。徐家既然出手了,就没有失败的道理。”徐啸钰冷声道,“皇上那边的防卫再加一倍人,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出意外。”
这是自断后路的一步,一旦踏出去就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身后是徐家的百年基业,眼前是徐家的锦绣前程。
“请苍天开眼,佑我端木氏!”
......
端木敬走后,居合院清静了许多,连穆桒也鲜少开腔说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形势的危急,甚至,他们能感觉到端木玉与往常也有些不一样了。
来大华之前虽已做了精心谋划,但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
“我还是低估了夏承炫。原以为他刚登基,一定忙着整饬朝纲,拟定国政,当顾不上若州会盟之事,没想到......此人,还真是小觑不得。”端木玉将笔墨放到一边,心中想道,“我这一步可是险棋,就看徐家能不能拿下夏承焕了!”
徐啸钰是个沉稳之人,若非得了端木玉的授意,是绝不会冒险去刺杀任天堂,抢夺若州军营的军权的。
南边公羊王府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端木玉让徐家先行动手,多少是有些忐忑的。倘使若州举事得不到响应,则必将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绝难久继。
“若徐家拿到了若州军营的兵权,加上他们手上原有的人,与都城的城防军、神哨营僵持短期当没甚么问题。东南欧禄海的楚南军距若州八百里,半月便可赶过去。穆丹青的主力是轻骑,若行军顺利,由白山攻到楚南,也需十余日,希望还来得及。夏承灿的九万白衣军在庇南,假使公羊家不牵制住他,不需十日便可驰援若州,届时,徐家是决抵不住的。端木敬,厥国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你的手上了。”端木玉望着南边,低声言道。
......
“甚么?你们怎能让皇上处于如此险境!”白山大营中军帐,穆丹青指着端木敬的鼻子厉声喝斥道,“你们那些干甚么吃的!”
他怒目圆瞪,提眉咬牙,面上青筋暴露,显然气到了极处。
端木敬皱眉看了他一眼,却并未答话。
二人僵持了两盏茶的功夫,端木敬见穆丹青怒气消了不少,总算开口了:“其一,皇上深入大华腹地本就是件危险非常之事,临行我们就料到会有凶险。其二,皇上虽在重围之中,却也有重重保护,暂时应当无虞。其三,此次危局于厥国而言是危机还是契机,眼下还说不定。”
“甚么意思?”穆丹青嗡声嗡气问道。
适才,他差一点就要下令全军拔营北上,直扑若州了。
“徐家近期会在若州举事,你明日便率大军由坦州开往楚南,皇上命你此战务必牵制住欧禄海楚南军,最好是能灭了他们!”端木敬回道。
穆丹青听完,脸色肃穆,心下盘算了起来。
白山大营驻军十四万人,乃是厥国北伐的两大主力之一,也正因此,夏承灿才会主动要求把白衣军牵驻到庇南来。夏承炫和夏承灿都清楚,光靠楚南将军府的七万多人,是决挡不住白山大军的。
但眼下白衣军大部已驻扎于庇南哨所,成为了大华的第一道防线,有他们守着,穆丹青并无速战速决的把握。
“端木敬,你对白衣军所知多少?”穆丹青冷声问道。
“甚多。”
“你对北征军所知多少?”穆丹青又问。
“甚多。”
穆丹青脸色不悦,又问:“你觉得白衣军会放我们过坦州?”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的大军只管开赴坦州,白衣军留给公羊王府的银甲军去对付罢。”端木敬正色回道。
他的话说得极笃定,且这种事,也绝不可能拿来开玩笑。
穆丹青一脸狐疑,好半晌才问:“公羊洵决定降我们了?”
厥国在招揽公羊王府,他作为大将军自然知情。但这些年,公羊洵一直言辞却拒,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来之前,我刚从公羊王府回来。”端木敬不置可否。
“你如何办到的?”穆丹青大笑问道。
端木敬摇了摇头,回道:“非是我办到的,是皇上办到的。利诱之,害警之,威慑之,恩拢之。而且,我们已提前把公羊王府投效厥国的消息传了出去,又‘无意’把银甲军参与鹰啸峡伏击夏牧阳的物证传到了白衣军。处于此境中,他若不降死路一条。”
穆丹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回道:“好,既无后顾之忧,十二日之内北征军前锋营必定兵临楚州城下。”
“嗯。‘千里眼’在南境暗储了十年的粮草想来足应你一月之需。以胥先生之能,一月之内白山往楚南的粮道必通。”端木敬点头应道。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忙开了。他们都各有要务在身,不敢耽搁。
......
网不算是一种武器,却是很多武器的克星,尤其是带刃钩的铁网。
混乱中,断离忧只觉得眼线一道稀疏的黑影闪过,而后全身各处便传来了剧痛。
“是钩网!”
意识到缚在自己身上的是何物后,他的心底只剩绝望。
钩网也叫天罗地网,一旦被网住便任人宰割,几乎十死无生。
秦广恩和陆兆由的人已经赶到了,一张又一张的天罗地网朝着九殿死士聚集之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