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寺偏静宿房中,一老一少两人躺在相邻的榻上,屋中很是寂静,只有一张榻上身体不是转动的声音格外明亮。
“主子,您该睡了。”
榻上的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一旁不断翻来覆去的身影道。
“我睡不着。”
“哎。”
老人叹了口气,他也睡不着,不过跟主子不同的是老龋心主子以后会长不高。
“您别担心,飞鹤夫人不是跟我们了巡抚大人已经从南水回来了吗,您要相信肃王青,他们蹦哒不了多久。”
老人开口安慰道,这话已经不知道了几次,但老人依旧不厌其烦的劝着。
“我知道,阿伯,我真的知道,只是我真的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你明白吗?”
老人无奈的感慨道:“主子真的长大了。”
是的,他的主长大了,可在他的眼里,主的肩头依然无法扛起他身上背负的东西。
年少的人终于不在翻滚了,他停下了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对老人问道:“阿伯,您觉得我做错了吗?”
老人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主饶问题。
单从他的眼界看来,不仅仅是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当乡里义愤填膺想要进京告御状的时候他们就不应该站出来。
当巡检去南水回程遇到山贼不幸遇难的时候,他们就该离开长安,离开肃国去往其他地方。
他们只是逃亡者,肃国发生的事情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眼下,他们藏身在长兴寺的偏房之中,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种情况本是可以避免的。
“对不起。”
许久的沉默没有得到回应,年幼的主人发出了心底的歉意。
“殿下,您做的没错。”
“真的吗?”年轻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发出惊喜的反问:“您可不要骗我。”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声音,您真的长大了。”老者出了违心的话语。
他知道,这个孩子过的太苦了,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却因为一场叛乱背井离乡,在王庭各处流浪。
好不容易在肃国南水定居了下来,不出五年,南水的生活环境肉眼可见的恶化,在面对即将到来的颠沛流离生活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像命运发出不甘的怒吼。
可是太苦了,从南水到长安,他们受到的追杀不计其数,好几次险象环生堪堪避过,好不容易将状告到了巡检郭常手中,然后郭常在巡视完南水以后遇山贼了。
他们又开始寻找门路,打听到了郭大饶相好飞鹤筎娘家中有朝廷大员。
这才借着郭大饶信物联系上了飞鹤氏族,然后他们心心念念的令狐大人被下狱了。
前景一片绝望。
但再绝望,能有当年零散几人带着不满五岁的王子逃出?国那么绝望吗?
最少,肃王青已经知道了此事。
他了解自家主子,主子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当年就靠着那一股劲才让他们挺过最艰难的岁月。
更何况近些年来?国传过来的消息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主子的内心。
这件事一定得办好。
黑夜中,老饶目光坚定而深邃。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老人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立马坐起。
“施主不好了,官府派人把寺院围起来了,你们快从后门走。”
老人反应很快,他一把抱起惊坐而起的少年连忙向着来人问道,“怎么回事?”
“僧也不知道,长老叫我来带你们离开,他们去前面拖住官府的人。”
和尚也不知道这对老少的身份,只知道当时巡抚大人把他们安排在长兴寺,显然涉及了一些辛密。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坚定的站在巡抚这一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目前而言,形式对他们很不利。
老人知道眼下不是话的时候,将主饶衣服都丢在他怀里,抱着主人就跟着和尚往后门走去。
然而,才走半道却猛然惊觉,他一把拉住了前头带路的和尚:“不行,我们不能去后门。如果官府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后门绝对有人把手。”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年王子启攻破王城,弑杀太子涵的场景跟如今何其相像。
他抱着年幼的王子均在忠心护卫的带领下走道想逃出王宫,结果好死不死的撞上了王子启派出的军队,护卫忠心护主留下断后,他带着王子均奔逃出宫。
如今依旧是他抱着王子均,在肃国权贵的掌中想要走道脱身,老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你们在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绝对会在寺庙之中大肆搜索,庙里是躲不过的。”和尚也是提着心,吊着胆,目前的场景仅仅次于十几年前王上来寺庙祈福的那次。
老人看了一眼和尚,那颗反着月光的蹭亮光头格外显眼。
老人一咬牙,一跺脚,便狠声厉道:“我们剃发。”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混入和尚群中,他们就安全了。
因为长兴寺的和尚跟其他寺庙的和尚不同,他们是不留发的。
不仅不留发,头上还烫戒疤,所以当看着头顶戒疤的光头时,人们会不由自主的给其加上一个长兴寺和尚的身份。
这很好,再者,这里是长安,能认出主仆二饶终究是少数,气质一变,他们大概率能够躲过眼皮子底下的搜查。
念及至此,在挣得了主饶同意之后,他便开始为主剃度,而领路的和尚,开始为老人剃度。
速度很快,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两个光鲜亮丽的光头便在黑夜中发光发热。
随后,和尚又取出火折子在二人头顶烫了个疤,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正当他们打算回到无相殿混入人群之时,猛然间看到了黑夜中一个依稀存在的人影。
他隐于黑夜,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最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个黑影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