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大朝会也不例外,当时封拓就带着封鸢一同到他的府上拜会过。当时他觉得这个封鸢还不错,所以印象比较深。
略一思索,李斯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疑惑道:“封鸢?”
三人顿时转头看向他。
封鸢奇怪的是李斯为什么主动表现出认识自己?自己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就是怕牵扯到李斯。若是陛下不知道自己与李斯相识,凭父亲与李斯的关系,李斯也好在陛下面前为自己斡旋。若是陛下知道李斯认识自己,难免会有所怀疑。
蒙毅奇怪的也是如此。李斯与各郡的郡守熟悉不足为怪,毕竟他是郡守们的直属上司。封鸢拜会过李斯不足为奇。可是如今明显封鸢已经沦为了阶下囚,还惊动了陛下,以李斯的性格,不应该主动与封鸢撇清关系吗?
我先是与两人一样奇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李斯的心思。
他下一句话一定是:见过,但不熟,更不知道他今天来咸阳!
我心中轻笑一声,面上如常。
“怎么,李相认识此人?”
见过。
“禀陛下,今年大朝会时,各郡郡守先到臣的府上禀报郡县详情。当时长沙郡守封拓带着此人一起去过臣府上,此人正是封拓的儿子封鸢。所以臣有印象。”
但不熟。
“不过,臣也只见过封鸢一次,仅仅是有印象。若是没有公干,郡守也不会到咸阳来,臣几乎快要忘记封鸢的相貌了。”
更不知道他今天来咸阳。
“今日见到封鸢,臣颇为奇怪。如今刚刚春暖,郡县向国库纳粮也是在秋收之后、大朝会期间,不知封鸢为何现在来咸阳?莫非来此游玩?”
我暗道一声:‘果然!李斯工于心计太甚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权力的执念。这也是为什么赵高一个阉货能轻易鼓动李斯伪诏篡逆,更是在此之后被赵高轻易灭了九族,他这种心理可谓被赵高拿捏得死死的。’
蒙毅听完李斯的话,瞬间了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是厌恶至极。
蒙毅对这种人历来没有好感。比如那个赵高,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哪怕他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哪怕他从小跟着皇帝一起长大,他也毫不畏惧地敢直言杀他!
李斯泰然自若,下面的封鸢慌了!
他可不是那种只知玩乐的公子哥,否则封拓不会放心让他来咸阳。先前在坊市中肆无忌惮也是因为平常在长沙郡横行惯了,而且父亲交代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这才出去散散心。
至于这种打人的事情在他看来再寻常不过。自己的那些好友在长沙郡哪天不打几个人,赔几个钱了事。官字两张口,喂饱了自然不会张嘴咬人。
如今被皇帝现场抓到,看这架势绝对要严惩,本来看到李斯他心中燃起了希望。李斯虽然没收过封拓的好处,可是封拓每年的表现都极为优异,本来就是对李斯最大的帮助,所以两人很是熟稔,未必不会帮自己说话。
然而,看李斯的表现,可不像要为自己说话,更像是要撇清关系!
如果知道封鸢所想,我一定会告诉他:“你太不了解李斯了。如果在权力和亲人之间让他抉择,我不敢保证他百分之百选择权力,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还是有的!更遑论一个被皇帝关注的阶下囚!”
听了李斯的话,几人心思各异。
“封鸢是吧?你刚刚在坊市中说来咸阳有大事?不妨与朕讲讲,是何大事?”
封鸢心思灵动,后悔自己说了大话。
“禀陛下,小人的大事在陛下面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蒙毅面色一冷,喝道:“案犯!陛下是在问你话,不是在与你说笑!如实答来!”
封鸢被蒙毅一吓,低着头眼珠一转。
“是,是。回陛下,小人来咸阳是为了找乌氏了解一下耕牛的价格。如今春耕马上开始,我父担忧郡中耕牛不够,特命小人来咸阳与乌氏相商,赶一批耕牛过去,以免误了农时。”
“哦?”我眉头一挑:“如此说来,你是为长沙郡百姓而来了?”
封鸢忙回道:“我父为郡中黔首殚精竭虑,小人不过是替父亲跑腿罢了。”
此时我也只是怀疑长沙郡出事,并无确凿证据。若真如封鸢所说,打人一事略作惩戒也便罢了,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封鸢见我没有说话,又接着道:“小人在坊市中一时心急,生怕误了农耕大事,对那小女孩动手也是情急之下。小人愿意承担那女孩所有的医治,依律伏法。莫要因为小人这些事情使陛下忧心!”
我点点头,淡淡道:“你父子二人为长沙黔首劳心劳力,若真如你所说,一事归一事,朕自会奖赏你们为长沙郡百姓所为。”
封鸢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就听到我略微有些发冷的声音传来。
“可要是其中另有隐情,朕也不会轻饶。”
封鸢立马应道:“小人以人头担保!”
我起身道:“既然你如此自信,随朕走一趟吧。”
封鸢一愣,走一趟?去哪?
我自然不会跟他解释,率先往诏狱外走去,李斯和蒙毅紧随其后。两名禁军从狱卒手中接过锁链,牵着封鸢往外走去。
封鸢越走越是心惊。
‘难道陛下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可能!我早已交代过吴禾,一旦有张良的奏报送来咸阳,便直接烧掉,料想无人能够发现!’
可是眼看着前面就是中书谒者府,他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及至一行人进了院中,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只见吴禾双股战战,虽然是初春微冷,脸上早已汗如雨下,浑身止不住得左右摇晃。旁边的赵力略好一些,姿势没有那么怪异,可站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被女人掏空的身体也经受不住这么久一动不动的站立。
身后两名禁军动也不动,死死地盯着两人的后背,更添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