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日落,龙云阁凉风习习,已是深秋了。
“陛下,冯中书求见。”
不多时冯劫匆匆而来。
“陛下,天凉了,还是回殿中吧。”
我摆了摆手:“心中烦躁,就在这里说吧。怎么样,塞琉古的使者有没有说什么?”
冯劫沉声道:“他们也不知道更多的消息,只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的确是我大秦有人暗中与罗马人达成了约定,覆灭安息和塞琉古后,与罗马人平分两国的土地。”
我冷哼一声:“看来韩信的确有反意!”
冯劫却摇了摇头:“不一定。”
“嗯?这话什么意思?”
冯劫缓缓道:“据拉卡斯说,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暗通罗马,但人却不是自韩信军中而来,而是从大秦去的!”
“他们怎么知道?”
“这个拉卡斯没有细说,但料想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没有必要欺骗大秦。”
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我看向冯劫:“他们人呢?”
“已经返回塞琉古了,拉卡斯临走前说,不管是不是陛下的意思,总归这件事是大秦做下的。他离开塞琉古时马格尼西亚已经有败退的迹象,或许此刻已然被罗马人攻陷,一旦如此,塞琉古只能选择与罗马人议和,此前的盟约就此作罢。”
我起身望向红日西斜的西方,淡淡道:“不管怎么样,先把韩信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冯劫跟着起身:“陛下想要怎么做?”
“朕已经命章邯率军前往西方,现在看来,即便没有韩信擅自做主进攻安息,西方也存在极大的隐患,必须要增兵了。”
冯劫沉默了一会儿。
“为今之计,只好如此了。”
“你去吧,大军出征,章邯一定要与你商议粮草的事。”
“臣告退!”
————
安息首都泰西封以东百里处。
韩信驻马远眺,透过望远镜已经能看到安息军队最后的主力。
“探骑回来了吗?”
“禀上将军,回来了,已经确定,安息进攻塞琉古的军队距泰西封还有三日路程,他们赶不及了,只要灭掉眼前的两万人,泰西封便是我军囊中之物!”
韩信放下望远镜,转身策马回了大帐。
“传令,就地扎营,明日一早,与安息决战!”
“遵命!”
众人离开后,韩信看向范鄯:“范监军有事?”
范鄯笑了一下,转瞬又现出忧虑的神情。
“上将军,我们是否该回师了?”
韩信淡淡道:“我刚才的军令,范监军没有听到?”
范鄯连忙道:“我听到了,只是……”
“范监军有话但说无妨。”韩信的笑意让范鄯不寒而栗。
斟酌了一下言辞,范鄯小心道:“当时上将军执意要出兵进攻安息,是因为安息意图偷袭我军,我军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然已经消除了安息的威胁,陛下也早有明令,不得主动进攻安息,所以我的意思是……”
“范监军。”
韩信冷冷地打断了范鄯的话。
“两万大军就在眼前,范监军从哪里看出安息已经没有了威胁?”
范鄯尴尬道:“两万大军应该是安息最后的兵力了,他们要防守都城,又见识到上将军的军威,想必不敢再与大秦为敌。”
“我是陛下任命的上将军,必须要为大秦的安危考虑!除了这两万大军,还有三万大军正在往泰西封赶回来,倘若合兵一处,我韩信挡不住,不知道范监军能不能挡得住?”
范鄯讪笑道:“自然要依靠上将军……”
“你退下吧!”
面对韩信凌厉的眼神,范鄯不敢再多说什么。
“既如此,便听上将军的,告辞……”
站在韩信身边的卫责低声道:“上将军,恐怕他会碍事。”
韩信眉头一皱:“我们是为大秦征战,他也是为大秦进言,什么叫碍事?”
卫责愣了一下,连忙道:“帐下失言……”
“出去。”
“帐下告退……”
大帐中只剩下韩信一个人,盯着案上的宝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范鄯回到自己的大帐,有四个人正等在这里。
“范监军,如何?”
范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坐下了。
前军监军平巳眉头一皱,起身沉声道:“韩信不愿意退兵?”
范鄯摆了摆手:“稍安勿躁,先坐。”
平巳激动道:“韩信如此胆大妄为,我等承蒙陛下厚恩,既为监军,如何能坐视不理!他违背陛下诏令在先,而今仍然固执不肯退兵,范监军让我等如何冷静!”
其余三人也目光灼灼地看向范鄯。
范鄯捶了一下桌案,低声道:“你小点声!坐下听我细说!”
平巳这才忿忿不平地坐下了。
“如今不是韩信愿不愿意退兵的问题,恐怕即便他想退兵,将士们也不会答应!”
左军监军乌尹不解道:“范监军这是何意?将士们远征至此,恐怕早已归心似箭,怎么会不愿意退兵?”
范鄯沉声道:“韩信虽然不允许将士们烧杀抢掠,但早就承诺过,每攻下一座城,城中府库的财物都归将士们所有,他分文不取!而今泰西封近在咫尺,即便不抢掠黔首,只是泰西封城内就有整个安息的财富!如果是你,你愿意就此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吗?”
“这……”
四人沉默了,他们只想到了将士们远离故土,却没想到这一层。
“而且军中有两万余人都是番军!”范鄯继续道:“对于大秦将士来说是远征万里,可对于这些番军来说,不过就是他们家门口罢了,他们也不会支持退兵。”
平巳冷笑道:“韩信真是好手段,就凭这两点就把军队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范鄯又叹道:“这支军队是抽调而来,被打散了,我们连各军、部、曲的领兵将领都不熟悉,如何能发挥作用!若不是如此,哪怕韩信有千万种手段,我们也能阻止军队被他掌握!说到底,高附的秦军还是太少了,但凡能出一支整建制的军队,都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违逆陛下诏令?”
范鄯沉吟道:“事到如今,只能任由他攻下泰西封,总比将他逼反了好。”
平巳大惊,结巴道:“他……他敢……反?”
范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都听我的,不要与他发难,事后陛下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现在最要紧的是保证这支秦军安稳回到大秦!”
四人齐声道:“一切听范监军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