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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邬连旧事(四)
    蒋慎言猜测青女牵连进了定风镖局的事情中,但她并不知道对方陷进去多少。此刻看她紧咬嘴唇的模样,心中不免慌乱,替龋忧起来。

    “青女姐姐,你莫要想得太多,”她希望自己能帮上对方,至少能给她理清思路,“只看眼前,也是先应下此事更为有利。后面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青女听了这话回头与她对视。两人相顾无言,又好似在用眼神激烈地交流。唯独何歧行不明就里,懵然地来回梭巡两个女子。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蒋慎言轻咳一声,张嘴打起太极来,故意戏言道:“那可多了。我跟姐姐的秘密多不胜数,哪能一一都告诉你知道?”

    何歧行立刻还击,嘴里训斥着“臭丫头不知长幼有序”,倒也没再追问下去。

    青女看着打闹的叔侄二人,勉强扯了扯嘴角,只能坦然面对她唯一的选择。蒋慎言得对,眼下只有先应下此事再谋退路,才是最好的决定。

    “你们提起的时机正巧,明晚,叶老爷就要在自宅摆宴,正点了眉生馆的台子。若要结识,应是不难。”青女不敢细想是不是祁时见早知此事,才故意派蒋慎言和何歧行来寻她帮助的。

    显然蒋慎言也在意外之余想到了这个可能。女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没瞒过她的眼睛。只有何歧行撇撇嘴,嘟囔“老都帮祁时见安排事”。

    “所以,你们需要我如何牵线?”

    “哦,我想以邬连的身份接近他,这样更好行事。”蒋慎言稳了心神,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如实托出。

    可青女却摇头。“若没有那个叫却水的锦衣卫出现,这主意或许可行,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到处宣扬邬连的名字,不怕有生命危险吗?”

    “听你青女姐姐的,我看这事儿啊就扔给那子自己干去,”何歧行双手双脚反对,恨不得她们都离此事远远的,“你现在性命堪忧,还姑上他那烂摊子?”

    两人得都有道理。但蒋慎言有她自己的迫切之处,放弃是绝不可能的。她无法对面前的人坦白追查振灵香之谜并非是祁时见一人之事,自己亦参与其郑且不何歧行知道了肯定会拼了命地阻拦她亲身犯险。单论此事迷雾重重,相关者已有数人丧命,深入其内不知还有多少未知危险。她自有深仇,应当承担这番风险,但旁人无辜,她不想牵连其他。

    蒋慎言突然想到一事,顿时开窍。“那只要不暴露邬连的假身份去接近叶泰初就行了吧?”话间,眉眼都亮了。

    青女顿时领悟了她的意图,细细琢磨。“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于我不难,明日只要带你一同混进宴席即可。但你……可以吗?”

    “慢着,”何歧行似乎听懂了,他抬手拦着,只是把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道出来,都十分抗拒,“初蝉你不会是想……扮成个倌人吧?”

    蒋慎言觉得这主意绝妙,实属双赢。“是啊,两全其美。”

    哪知回应她的又是男人一记铁指猛击。“疯了吧!?你脑子清不清醒?”何歧行爆发起来的气势还是如此骇人,“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场合!?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以为那些男人都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跟雕像一样杵着是吗?他们……!”话到后面,何歧行都描述不下去。

    “总之,不准去!”

    蒋慎言眉毛一拧,觉得对方着实夸张,遇事总要题大做。“不就是倒酒布菜,吟诗作对,丝竹弹唱吗?”她也是眉生馆的常客,守着酒桌那套早个见惯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倘若谁的手脚不干净,我想办法闪开便是,这有何难?”

    “你长点儿脑子!”

    “我长了!”

    何歧行气不打一处来。蒋慎言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黄花闺女,自然不明白其中危险所在。可那一派真也是他这些年亲手惯出来的,那些腌臜之事他如何能道给娃娃听?心里堵着一团恼火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浑身无力,只能颓然自责,抓耳挠腮不出话来。

    青女看这叔侄二人好有意思。“你们且消停吧,”她对无能恼火的男人苦笑,“明日我也是要去的,定然会想办法让初蝉尽量避开那些烦人恼事。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要心翼翼护她到几时才肯罢休?再,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她决定的事,哪次不是撞了南墙才知疼?你能劝得住?”

    蒋慎言咂摸咂摸这话,噘嘴道:“青女姐姐,我怎么听着你不是在夸我呢?”

    “知道就好,”青女也教训道理,点她鼻尖道,“你何叔也是为了安危着想,怎可对他一番好意大呼叫的,不成体统。”

    见二人闷声吃瘪都不再话。青女便将何歧行拉起来,推将出去。“好了,你且回避,余下的就是女子之间的事了。”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青女果断将门在他面前关合,任人在外头拍红手掌也无动于衷。

    她背靠房门,眼中闪出跃跃欲试的狡黠之光,嘴角微扬,对蒋慎言:“幸而我还收着几件过往旧衣,尚且能用,让我看看,怎么才能把你弄得不起眼一些。”

    当眉生馆三楼某房间内传出两名女子极易引人遐想的靡嫚之音时,在窗外朱栏露台檐上,一神秘人影正悬于危处,倾耳细听屋内对话,毫无避讳与羞赧。

    他似乎并不想惊扰任何人。

    在判断内容于他无用之后,果断抽身而立。此人帕巾遮脸,身无长物,仅露一双眼眉微蹙,似在思索。可他并未停留太久,在迅速得出判断后,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跃下,接连闪入几处屋檐阴影之中,折返三两回倏地不见了。

    此刻甚至日头当中,湖中泛舟之人偶有瞥见那一抹素影,却无法瞧个仔细,还以为是只大鸟短暂停留黛瓦之上歇息又振翅飞走了,全没注意那其实是个鬼魅身法的人,继续饮酒高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