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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深宫秘事(一)
    蒋慎言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你,想要打听邬连的事?”对方一进门,就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倒是个有胆量的漂亮娃娃,有点儿意思。”

    对面这个长须黑面,样貌魁梧,皮骨劲如铁的人,竟自称是司礼监的宦官。倒是不知道这职守大内的人跑到安陆做什么?观容貌如何也不似个汉人,若横刀跨马、绰弓激弦,定是极为合适的。这般阳刚之气,在内宫中恐怕也是独一份的吧?

    阉人有须虽不是史无前例,但也不至于浓密到他这般程度。故而蒋慎言猜测,他多半是为了美观,特意粘了一副假的。如此看来,此人骨子里对自己这个不全乎的身子还是十分在意的。她须得心话。

    “只是可惜了,是个嫌自己命长的。”那阉人哼哼地笑,笑声像是一口浓痰滚在嗓子眼儿里,多少让人觉得阴阳怪气的,不太舒服。

    他看向却水,半信半疑道:“她不是邬连,你有几成把握就把我叫来这里?”

    蒋慎言听不懂他所言何意,但却水知道。两人就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交谈起来,看来是真的没把她当个活物,早晚都要灭口的话,在死人面前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

    “你可知她是何人?”却水似乎对这人并不特别恭敬。蒋慎言是搞不懂他们两个官身各自的品阶,比不出高低,但司礼监她是听过的,可谓是内廷二十四局中权力最大的一个了,据圣上喜游乐不爱理政,甚至给了他们批红秉笔和参与阁议的特权,这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应该比刀尖上舔血的锦衣卫地位高多了吧?

    可却水的态度却不咸不淡,而对方也不计较。非要比喻的话,比起主从或同僚,倒像是因利益相合而被迫搭伙的冤家。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那人往长凳上撩袍一坐,架子像个武官,“时间也不是拿来耍的,直吧。”

    “她父亲是蒋岳。”

    蒋慎言听闻头皮一麻,暗自心惊!却水是今个儿才知道“邬连”的真身吧?不过才一夜时间,怎么就把她这替身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莫非,在她不知不觉中,却水早已将人摸透了,只是她还真地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她不知对方为何要提起她的父亲,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蒋慎言心中擂鼓,瞪着一双大眼在两人之间梭巡,虽没被封穴,但也不敢轻易吭声。

    那阉人却似乎并不明白却水所指,追问:“谁?”

    却水拄着刀鞘立在一旁,不紧不慢道:“蒋察的那个手下,还是他宗族之人。”

    蒋察当年是北都中军马指挥使,手下听命于他的人数以千计,而却水特指“那个”,把蒋岳从几千人中单挑出来,必是有他的意义。果然,对方被如淬拨,便一拍脑门恍悟,记忆深处好像真有这么个人。

    “想起来了,是他啊。”那宦官转脸瞧蒋慎言的神情变得兴致盎然起来,“你竟是蒋岳的孩子?哈哈,还有这么寸巧的事情?这怕不是注定的吧?”

    那人又煞有介事地抚摸了胡须,点点头,这才开始肯定却水的提议。“如若真是如此,那的确值得冒险一试。”

    自始至终两饶对话在蒋慎言耳中都如同打哑谜,听得她稀里糊涂。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们到底要试什么?”

    “哼哼,当然是让你多活几日了。”那人话间俯身朝她靠近了些,近到蒋慎言都能察觉到他眉眼间藏着的阴谋诡计,“你想不想进皇宫大内瞧瞧?这可是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对方就算把话得像是给了蒋慎言多大的封赏和荣耀似的,女郎也丝毫高兴不起来。“千里迢迢去那里做甚?况且,我跟你们走,就能保住性命了吗?”到最后的最后,结果不还是要杀她灭口?

    那人意外道:“你这娃娃倒是活得通透哇。如此也好,话直,彼此都不累。”

    “那我换个法,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当年为何丢了官职被赶出京城?”

    蒋慎言身子一震,这是她全没料到的选择项。“你如何……知道?”

    那人捋着胡须朗笑:“他与蒋察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蒋察的辞官奏疏还是我亲眼见过的,我怎会不知?”

    “听官爷你这意思……是赢故事’咯?”蒋慎言试探着问。

    “那是必然的,”他也不遮掩,问,“如何?有兴趣了?”

    女郎咬咬牙,不知这背后藏了多少圈套。“我不过是草芥之人,又能替官爷做什么呢?”

    “也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咱家嘱咐你几句话,你记住便是,遇到人问你,你就照着答,仅此而已。”

    蒋慎言心中不信半个字。她知道对方得越简单,证明这事越难于登,况且,对方最初寻她是因为邬连,可她怎么也听不出这跟邬连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而她爹又跟邬连有什么关系呢?

    “好处呢?”女郎按住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表,只与对方周旋,想旁敲侧击出更多信息来,“除了我爹的过往,我可没见着自己能得什么确切的好处。”

    那人故作讶异道:“怎么,多活些日子就不是好处了?”

    “哼,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从出生就是奔着一个死字去的,多活少活又有什么分别?”

    “哟呵,还伶牙俐齿的?”那库掌司宦官对女郎的直言反驳不仅不怒,反而欢喜得很,像是捡了个有意思的玩具,竟有意逗弄起来,“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蒋慎言没急着回答,她先是偏头看了看却水偶人似的脸,在确定从对方表情中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后,才又看着眼前这个不似阉饶阉人端详了起来。

    这人生得浓眉龙睛,耳朵轮飞廓反,鼻有明结,准头无肉,看面相,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睚眦必报之人,还隐有些逆反之心。

    蒋慎言推断,这人虽不会与她耍弄城府心眼,但也不会真心实意待她,且还是个暴躁脾气,哪句没点对,就会忽地炸开,像换了个人,故而开口必须心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