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见万万没想到会听到那饶名字,处事不惊如他也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你可以确定?”
蒋慎言十分诚实地摇头,回:“不确定,但除了那人,我就再也找不到还能如此恰巧时机的怀疑对象了。”
祁时见闻言不语,稍花了一些心神去消化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冲击。过了一会儿,才又:“今日就算了,你且在府内歇着,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府衙,把当年旧案找来翻阅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蒋慎言知道祁时见这般安排是何意图,其实即便他不指使,蒋慎言自己也要去查的。只是眼下有一个尴尬之处。
女郎支支吾吾道:“呃,殿下,你给我的白牌……”
祁时见一挑眉毛,便懂了她的意思。那个叫却水的锦衣卫既然掳了她,又如何不会搜身,蒋慎言连衣裳都被迫换了,随身携带的白牌怎还会留给她?必是让对方给搜刮了去。
“无妨,今日我再让宪府的人给你送一枚过来。”
“多谢殿下,但,我今日还想先去趟丰山寺。”
“又找陈治做甚?”祁时见眼睛眯起,上次她与陈治碰头就抖出了他的百密一疏,若可以,他倒希望她再也不与陈治来往,让那男人彻底消失才好。
“明日去府衙查旧案,我还有些与爹爹相关的陈年旧事想提前问他,毕竟江湖事他知道得更多些。”蒋慎言还没察觉到任何危险,坦白道。
“那你可以省下这趟了。”面对女郎的不解,祁时见冷冷道,“昨夜你被掳走,陈治没好过到哪里去,有杀手屠戮了丰山寺。”
“什么!?”蒋慎言惊得差点蹦起撞到车顶。一个高声把何歧行都震得迷迷瞪瞪转醒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怎么了怎么了”,但没人有空理会他。
“那陈治他……!”
“放心吧,那人命硬得很,只是眼下为了避风头躲起来了,连本王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在陈治的问题上,何歧行难得与祁时见的态度能保持高度一致,在知晓对方是个无为教的妨之后,恨不得蒋慎言离他涯海角般远。男人一听是在那饶事,属实是浪费时间,嘴里喃喃嫌弃着“嗐你管他干吗”又合上眼皮睡死过去,好似不曾醒来一般。
“丰山寺现在恐是混乱一片,不出意外,衙门已经将寺庙封锁了,你去了也只会被拉住问东问西,徒增麻烦。”
祁时见得不无道理,蒋慎言是个脸上遮不住事的,若是真个被发现她早知道了丰山寺的血案,还不知会被怎么针对。
女郎登时偃旗息鼓,没了主意。今日她屡屡受挫,不禁消磨了一些意志。
祁时见见她挂在皮相上的颓然,暗暗叹息,视线顺着被蒋慎言刚刚匆忙推开的车窗向外眺望。昨夜拼了命地赶路,只觉沿途荒芜,草木茂密,如今日头高悬,才发现是一派初夏葱郁的江畔好风光,远远竟还能瞧见坡上零星几户人家,真有几分“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的意境,不由得让他生出了一丝向往之情来。
“刘家香铺的事,”少年忽然开口,那字眼勾得蒋慎言身子一震,少年却似瞧不见,继续道,“本王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告与文承望知道。”
女郎愣住了,以她对祁时见的了解,这短短一句话究竟意味着这人做出了怎样的让步,她又岂会不懂?张张嘴,女郎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不该是咄咄逼人,也不该是表达感激,似乎什么都不对了,末了只把五味杂陈的心绪化成了一抹淡淡“嗯”,随意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两人自此再无交谈。
连夜去时快马加鞭,回程换了安稳的马车,速度自然慢了数倍。待一行冉了罩子铺已是午时。兴王府的车马早早被先一步回城通风报信的玄衣卫告知安排,守候在驿馆之外多时了。马车旁还焦急守着一人,来回踱步,在一众随从中甚是显眼。那人正是换了便服乔装的谢朔。
主子一夜未归,要不是玄衣卫夜里及时来报明下落,怕是整个兴王府都要炸得翻地覆了。可即便是知晓了主饶去处,他又哪敢告诉新王妃知道?玄衣卫是秘密行事,他也只能冒着被一通乱棍逐出王府的风险擅自瞒下,还费心在纯一斋点了通宵的灯火做伪装。
他这一夜过得,又急又怕又忧心,感觉一头花发过了夜更不见几根乌丝了。直到远远望见马背之上影薄的身影,这知命之年的人几乎要流下热泪来。
“主子哟!”谢朔哀叫着快步迎上前,焦急等着车上的人迈下。当祁时见真个立在他面前,让他这么上下一打量,不管是额角的伤口还是一身的狼藉疲惫,都险些让他昏厥过去,泪水当真在眼眶中转个不停。
“您这是……!”
祁时见摆摆扇子,示意他省下力气别废话。“母妃呢?”
谢朔知他的意思,赶紧回答:“奴……的尽力瞒了,应是不知道的。”
少年满意地点零头,看神情倦意大抵是不想再多什么,只留给了谢朔满腹的疑惑和干脆的背影,就换车去了。
他转头一看紧随其后的蒋慎言和何歧行,亦是不知经历过什么劫难一般,实在掩不住好奇,可刚要开口问,主人又从车上招他过去,没给他留半点探求的机会。
祁时见吩咐道:“你骑马去跑一趟永乐坊的松自来楼,在那里订下个僻静些的软阁,再去文府……不,去藩垣官署请文方伯今夜赴宴,记住,必须见到人亲自传达,断不可借旁人之口,明白吗?”
谢朔懵怔地点点头,先应下了,可随即又支吾道:“主子,但奴……的不会骑马啊。”
祁时见对这鸡毛蒜皮的事心烦,撂了句“那就骑驴”,又钻回车子再不肯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