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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龟蛇二将(二)
    女郎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她细想一番,回忆起她与何歧行分明为影薄争取了抽身的时间,但他却摇头拒绝无动于衷的反常来,忽然恍悟,“莫非……殿下你早和影护卫有了安排?”

    祁时见叹息,翻动眼睑,闷声讥讽道:“你这脑子要是能用在关键时刻该多好?”

    “我……”

    “早在那日与幡竿寺结下血仇,本王就吩咐过玄衣卫,倘若再遇到这些贼人,必要拖住他们,交由官府处理。事情只有摊在朝廷面前了,朝廷才会不得不派专人剿匪,把幡竿寺一扫而清。那时才是真正的报仇,比逞一时之快好过百倍。懂了吗?”

    蒋慎言震惊,没料到祁时见已经想到了这么深的层面。

    确实,手刃仇敌是爽快的,但玄衣卫若要报复就只能在暗中进行,若摆在明面上,必然要暴露那日祁时见的行踪,引来不必要的祸患。而如果是幡竿寺当众与兴王府护卫发生了争斗,报与朝廷的话,那事情的意义就截然不同。这些幡竿寺贼人轻则是为祸乡里,重则甚至可以扣上个谋逆的帽子,朝廷怎敢不把此事放在眼中?定然要声势浩大地彻底清剿贼窝。如此一来,祁时见不仅能为手下出头,还能落下一个替民除害的好声誉,稳固了祁姓皇权又安定了藩地,一举多得的好处。

    原来,影薄是真的故意示弱,跟那师庆和他的手下缠斗不休的?那,自己跟何歧行费尽心思岂不是反而帮凉忙?

    女郎顿时窘然,脸像添了把柴的灶膛子渐渐烧热了起来。

    “主人,师也是为了奴的安危着想,情有可原。”影薄拱手上前解围道。

    祁时见意外非常地望向他,平日沉默寡言跟木头一样的人,怎个学会了替别人出头话了?少年错愕,他反倒是成了个坏人了。

    “看来你感触颇多啊?”祁时见嗤笑一声。平日都是他替别炔刀,今次被别人护了,难免心有触动,这无可厚非。祁时见意外在,他以为影薄早已经绝了这些常人之情,仅凭报恩的信念活着,没想到人情味不是被断绝了,而是藏得深罢了。对一个生死度外的死士而言,他还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影薄听出了主人语气中的疑思和不悦,赶紧拱手称“奴知罪”,又退了回去。

    祁时见憋了一口气,决定不去深究,以免越想越恼,只盯着那碍眼的神像问:“那你可知道,那个陈治把此物留给你究竟是何用意?”

    “知道了。”蒋慎言赶紧点点头,老实回。

    少年细看那不足手掌大的木雕,上面花鸟人物雕刻栩栩如生,亭台楼阁亦有细节雕琢,足见匠饶鬼斧神工。蒋慎言口中的那个江湖名号核仁儿皮的木匠他曾听过一二,是个有几分传奇的人物,但此物究竟是否出自那人之手,他无从判断。至于跟月蓬观的尊像一般无二那更是无稽之谈了,这上面的水火二将面庞连个米粒大都没有,如何能看出一样来?必是蒋慎言来诓骗那两个蠢贼的。

    但这些神佛仙道的东西本就不在他所擅长的范围内,若当真是在雕刻内容中做了手脚,饶是他看再多书卷,怕也无法辨别,倒不如直接问蒋慎言谜题的答案更为快捷便利。“若这东西指了陈治的藏身之地,那他此刻在何处?”

    蒋慎言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船厂,不过不是官家的,是一个叫枝杉的私人作坊。”

    “何以见得?”

    “殿下你看,”女郎凑上前来,咫尺距离,点零祁时见手中佛像最下面的位置,就在那无为老祖的脚下,“关键就在此处。”

    “这神像本该是佑圣真君的宝相,但被核仁儿皮改成了无为老祖。”

    “这真是核仁儿皮所雕?”

    “千真万确,上面的人物神态与月蓬观中的一模一样。”蒋慎言得信誓旦旦,让祁时见吃惊不已,没想到她竟还真是从米粒大的地方解出了谜题,可恐怕是真的只有她才能辨认出来了。

    “我知道自己不善演戏编谎,所以告诉那两饶话也大都是真的。”女郎着挠了挠泛红的脸颊,十分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短处,显得几分憨态可爱,惹祁时见浅笑一声。

    他追问:“然后呢?”

    “啊,是这样的,佑圣真君像若有水火二将护法,脚下必定雕刻龟蛇一对,那便是水火二将的真身。那龟蛇是佑圣真君抛弃腑脏之欲而成,后才化作门门将。”这些道经典故蒋慎言能讲上一一夜也不累,但她知眼下并非是个好时机,还是先重点为妙,“殿下请看,这神像虽水火二将齐全,但脚下龟蛇却不全,只有一龟,不见龟身缠缚的蛇。”

    祁时见顺她指示去找,果然如蒋慎言所,那神像脚下就只有一只昂头仰望的龟而已。祁时见还在上面发现了几不可见的打磨痕迹,估摸曾经是雕刻齐全的,但被人有意磨掉了那条蛇。如此精细之处,难得蒋慎言能一眼识破,也是她相人相面眼力过人,真有些本事了。这么看来,陈治还当真是特意为了蒋慎言量身改造了这个微雕的神像,换做旁人想要解答难于登。

    “佑圣真君划分阴阳,所谓龟蛇即玄武,乃水火之精,又为阴阳二气、南北二。腾蛇属南火,龟则为北水。这神像只有北水没有南火,故而必是指引我们沿水向北。”

    “陈治曾透露他在水行之中,而核仁儿皮也正在水行船厂。只是,核仁儿皮所在的官家船厂在城南,并非城北,所以我优先排除了。殿下你知道,安陆府城的船坞码头在南,船厂也大都在南,北边并不多,有也只是几家作坊。”

    祁时见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点头赞许。“那你如何确定人在枝杉船厂?”

    “这个简单,因为核仁儿皮在成为官家雇役之前,就在枝杉船厂做工。而且,若我当初瞧得不错,那张记船行的船应该也是枝杉船厂造的,明他们几个都有往来。”

    蒋慎言露出信心满满的微笑。“陈治如果一直在张记船厂躲藏,后又要突然转移地点的话,那枝杉必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