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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破庙血祭(一)
    枝杉船厂越过一片广阔油麻田至西南宕江岸边上有一座废弃的庙宇。

    里面曾被供奉了鸭婆。这鸭婆究竟属何方神仙,没有人能个明白,据传是从岭南那边经行商带来的习俗,可这也不妨碍祂一度香火旺盛,水路、行人,周围居民常常有人参拜,每逢岁时朔望还要特意杀鸭祭祀,将新鲜鸭血涂抹于神像之上,以此为敬。

    后来有人在风水更为绝佳之处另行捐建了一座河神庙,河神只需进香供果,并不用常常弄得如此腥秽满地,这才慢慢少了人来,直至彻底荒废了这座庙。最后成了聚集逸夫丐户的杂乱之地,寻常路人就是连躲风躲雨也不敢靠近此处,生怕给劫财欺辱,惹上祸事。

    如今,这鲜有人至的庙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衙役布阵一样围成个人肉圈子不停驱赶呵斥,也敌不过爱凑热闹的叁得水泄不通,离了十数丈远的距离就跳脚张望,嘈杂不断,比庙中成片的蝇虫还要吵闹。

    这一阵停一阵下的雨丝本就令人浑身湿黏烦躁了,被水汽晕染过的血腥气糊在鼻腔中更让牛英范无法忍受,前两日在叶府吐得脏腑移位的后遗症似又要被勾起,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牛英范手帕堵住口鼻,把一腔怨愤火气都撒在了围观百姓的身上。“把人都给本官赶走!死了人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上赶着惹这些煞气!吵死了!赶走!都赶走!”

    昨夜他余惊未定,辗转失眠了整宿,本就脑袋嗡嗡作响,今晨又来人报出了大案。牛英范惊出了一身虚汗,感觉自己的头都要随上面的乌纱帽一起掉落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了灾星,怎么十半月之内在他地盘上大大发生这么多事情?光是死了个二品大员就让他快招架不住了,这接二连三的祸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派人彻查下来,岂不是要扒他三层皮去?

    这下,不用被什么劫匪胁迫,气得他自己就燃起了斗志来,势要抓住阻他官路的凶手碎尸万段了。

    手下人见牛英范发了脾气,不敢耽搁,赶紧传令让周围阻挡的衙役加大驱赶的力度,甚至连身上的家伙事儿都用上了,连恐吓带哄赶,这才见到一些成效。

    好容易少了些凑热闹的人,安静了些许,没过多久却又从某处传来嘈杂之声。牛英法火冒三丈,呵斥道:“究竟是何人大声喧哗!”一扭头却当头泼下一盆冰水,淬火一样,吓得他激起整背的冷汗来。他赶紧撩袍跑过去跪拜在素服少年面前叩头。

    “不知殿下降临,下官实职,该当……”“行了,起来吧。”

    此处围观者众,祁时见并不想弄得过于铺张显眼,便拦着拜行大礼的牛英范,让他赶紧起来话。毕竟他这云鹤补子的四品知府一跪,周围就要跟着伏倒一片了。

    “谢殿下。”牛英范站稳身子,又朝跟随祁时见的蒋慎言问礼。这几番同出同进,长眼睛的都知道这男装女子的不一般,他身为知根知底的,又如何敢怠慢。“蒋师。”

    蒋慎言本就想照往常当个跟班,没想到牛英范会对她如此毕恭毕敬,连忙回礼。“知府大人礼重了。”她左右看看,随口问道:“怎么没见相孝廉?”身为幕僚,他应当寸步不离才是啊?

    牛英范脸色一滞,明显看出了不情愿,支吾着解释道:“啊,他初涉衙内公务,尚有许多不熟之处,本官就让他留下坐镇,呃,先多多研读公文吧。”

    蒋慎言听了便知是自己多嘴这一问了。牛英范本就不喜欢相嘉荣,会收他不过是祁时见开口才勉强敲定的事,他必然会想尽办法刁难对方,又怎会真的加以重用信任?

    他一见这问题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知道祁时见肯定要直奔现场,便弯腰引路。“现场在破庙之中,请殿下和师移步尊驾。”

    蒋慎言一边跟着走一边扫视周围环境。目测此处与枝杉船厂距离并没超过两百步,很是接近了,中间所隔的油麻田虽广阔,但也并非两不相见的地步。如若此处有人拼命呼救的话,船厂内负责巡夜值守的人应会有所察觉。

    越接近破庙,血腥气越重。蝇虫漫嗡鸣宣告着这现场不会好看了。果然,才刚能顺着门框瞄见一霎,祁时见就倏地刹住脚步一把挡住了蒋慎言的眼睛。“别看。”少年冷下来的声音足可证明那场面的惨烈程度。

    “很,很糟吗?”蒋慎言心脏突突跳动起来,在叶府时,祁时见还许了她入内呢,这样比较,只能明此处比叶府还要惨烈。

    一片血色中的凌乱白肉远远落进少年眼中,他沉沉地“嗯”了一声,而后扳着蒋慎言的身子将洒转方向,让她背朝破庙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妙。”他视线梭巡一圈,发现了破庙外有几个曾在船厂见过的熟脸,正被差役围着盘问着,便吩咐道:“现场有我,你去询问一下船厂的人,探探他们虚实。”

    蒋慎言点点头,追问:“殿下,若此处与叶府相似,那是否是同一凶手所为?”

    “不能妄断,但六成可能是有的。”

    “那……”蒋慎言忽然意识到那饶名字不好让旁人听见,便对祁时见附耳悄声道,“是不是奔着陈治来的?”

    “或许。”少年瞥她一眼,冷淡道,“但你不必为他担忧,他此时可比这些死人好得多。”

    蒋慎言一愣,听这话的意思好像祁时见知道陈治现状如何一样,不禁猜想,他是否已经知道陈治藏身何处了?莫非是昨日让影薄与陈治交易了什么?可她刚想开口问,祁时见就已经先行一步,奔着破庙去了,连影薄也走得飞快,不给她留任何机会。对方警告在先,她又不好追过去,只能作罢。

    既然现场进不得,那就从证人下手吧。女郎目光梭巡,最后停留在了两个模样神似的壮硕男子身上。她掏出花布香囊轻嗅一口,驱散鼻间腥气,让自己彻底清醒些,提着一股劲,朝那被差役包围的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