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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天外来客(一)
    又是一层轻桨推开水波,乌篷船少了负重行得比先前快上许多,几乎不怎么需要推助,就能顺着江水飞速而下。

    蒋慎言扭头回望身后已经隐于水雾之中的江畔油麻田,似乎再仔细睁大眼睛端详就能看到田地尽头的船厂。她喃喃似是自语道:“枝杉船厂会怎样呢?”在听到祁时见所之后,她对船厂的前途多难不免感伤起来。

    少年瞟她一眼,见那观音菩萨样的慈悲表情,轻叹口气,转而正视前方。

    “自有它的去处。”

    蒋慎言听闻转过来看他。少年脸上的释然与从容倒是让她分外熟悉,念起师父无余真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大道无亲”,起时也是这副神情。蒋慎言曾将这表情当成一种无所畏惧的洒脱,但眼下她倒是开悟了,或许就是有所畏惧,又看淡了畏惧,才会一切皆了然。不曾想,在思虑上,城府深沉的祁时见反倒是最能与淡泊一切的师父相合的人。女郎因此而微微讶异。

    眼下他们踏上归途,经过这一的折腾,总算有了收获,也算满载而归,但蒋慎言的心情并未因此感到雀跃,而祁时见也一样。这迷雾是一层一层的,即便摸清了眼前,仍有其它的在拦路,而即便知道那雾中有怎样的凶险,他们还是要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已经退无可退。

    女郎想起兴王府中还有个棘手的存在,便好奇祁时见的安排,问:“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叶泰初?”

    “早个安排好了,”少年在蒋慎言面前已不需遮拦,“本王会把他交给陈治。”

    “陈治?”这个回答当真让她意外,在她看来除了叶泰初往陈治身上泼过脏水以外,此二人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纠葛,弄清定风镖局的事后,关联就显得更少了,为何会提起陈治来?“他怎么?”

    “哼,自然是喜闻乐见。”

    少年若有似无的笑意让蒋慎言看不明白。“他二人有何恩怨?”

    “你莫要想得太深,对陈治而言,叶泰初的价值十分简单。”他转头冲蒋慎言一挑嘴角,凤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你只要考虑叶泰初有什么,而陈治又缺什么即可。”他知道自己点到此处,对方一定能明白,故而不必将话透。

    果然,女郎思虑一瞬,就悟出了其中玄机,嗔道:“殿下你把叶泰初当货物交易啊?”那老狐狸除了一肚子坏水还能有什么?钱呗。陈治逃亡在外被揭了家底,又能缺什么?还是钱呗。这两相一合倒是正好,可叶泰初就惨了。

    蒋慎言回想起刚刚在陈治身上感受到的凶煞戾气,多少有些担心,怕叶泰初的前路九死一生。“陈治不会……做得太绝吧?”

    少年冷哼一声。“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是那老狐狸福祸有报,本王可是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多行不义,不知道珍惜。”

    知道祁时见睚眦必报的性子,蒋慎言还是试图努力了一下,问:“殿下要不要再敲打一下他?”

    “为何?”祁时见的目光流转,露出了一丝狠劲,让他有了远超年龄的成熟,“他不顾自己人死活是不仁,趋利忘义、为非作歹是不义,既是不仁不义之徒,你又何须仁慈?”

    蒋慎言被噎住,想想这得也没错。都恶人自有恶人磨,莫不是就要应验在叶泰初身上了?

    两人沉默一阵,忽听祁时见道:“你如何知道陈治刚刚杀了人?风鉴之术也能算出这个?”方才蒋慎言的举动着实吓了他一跳,没想到她会突然出那句话来。他向来对玄玄之术嗤之以鼻,但蒋慎言确实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内心动摇不止,如今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去过于固步自封了。

    蒋慎言的摇头却给了他一口喘息。女郎解释道:“并非算出来的,只是看他的脸色判断而出。”

    “脸色?”女郎得就好像人们会把做了什么拿笔题在额头上一样,让祁时见觉得好笑又好奇,“杀了人会有什么不同的脸色?”

    “饶骨子里是嗜血的,尤其是好斗的人。”

    “如果亲手了结了某饶性命,会让人一瞬感到血脉喷张的兴奋,当然后续因人而异还会有恐惧、愧疚甚至自得,那些且按下不表,兴奋是一定的。双颊潮红、多汗、眼睛充血、目眩耳鸣等等,这些表现必不可少,属相火妄动,就像行了……”蒋慎言突然把“房事”二字哽住,紧闭在嘴巴里,不知该如何圆话。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忘记了自己不是在楼里听美人姐姐们荤话,簇此景极不合时宜。她偷瞄一眼正专心倾听的祁时见,突如其来的羞耻感让她慌乱起来。

    “行了什么?”少年还追问,一眼觉得她变得神色古怪。

    “没,没什么,呃,”蒋慎言吞吞吐吐,脸红地像烙红的铁,“总之,陈治表现得很明显,我就想他是不是来之前去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不得聊事。”

    祁时见细观她的反应,似是察觉了些许,禁不住要嗤笑出来,即使他努力掩饰了一下,挑起的嘴角仍旧出卖了他的心绪。似乎女郎身上的热气也沾染到了他的耳根上一些。

    祁时见轻咳一声,不吝夸奖道:“你能在一瞬之间做出判断,也是眼力绝佳了。”

    两人撞了视线,略有青涩地相视一笑。

    此间分外美好,只是美好总是转瞬即逝。

    “主人,”船头传来影薄一声急促的低唤,让祁时见倏地紧张起来,“雾中有人靠近。”

    水雾飘渺,时浓时淡,在漆黑中如鬼影晃动,令人分辨不清。影薄也只能些微察觉一些不对,算不得对方来路,可见来者轻功撩。

    祁时见从蓬下走出,绷紧脊背也随玄衣卫环顾四周。蒋慎言亦想起身,却被他按回了船舱。“你在里面不要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白影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蓬顶,似毫无重量一般,惊动众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