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水听见了,却没理会,只是抄手抱胸无声地盯着尸首脖子上的刀痕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冷哼了一声。
观他反应,蒋慎言意外。“怎么?莫非你也认识那人?”
“人认不认识不准,但这出刀的一招是认识的。”
陈治急切追问:“哪儿?在哪儿见过?”
蒋慎言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水也正如她所想,一提刀,淡淡回:“我。”
陈治被这莫名其妙的回答愣了一瞬,联想起他曾见过的影薄的身法轻功,便倏地明白晾理。一张脸铁青。“你们……是师承一处的。”
却水的沉默就是肯定。
“如此来,当年为了组建那支府军前卫而密训的娃娃兵……其中除了你们几个缇骑和影护卫以外的,真的还有其他人也潜伏在安陆城中了?”蒋慎言怔怔道。先前这些一概是她与祁时见的心证,如今却彻底被却水落实了法。
蒋慎言又犯了难。当年那群娃娃兵长成今日,最多也就如影薄却水这般二十五六的年纪,但她心中的嫌疑人物,按年龄算,没有一人符合条件。这无疑对她又是当头一棒。好不容易觉得抽丝剥茧后似能端见真相模样了,今夜发生的事竟将她一下打回了原形。
“看来你对那些陈年往事还挺了解?是百石头跟你讲的?”却水似笑非笑望着她,随即又更正道,“但这话不能得如此绝对,毕竟刀法这东西,有样学样,只要没见到真人,不能妄下结论。”
罢,他左右看看,问:“百石头呢?他看过了?”
蒋慎言听这话,才明白过来,原来却水口中的“百石头”指得是影薄。
“他……”女郎才刚要开口,忽然却水像察觉危险的野兽一样陡然严肃起来,提刀直接冲出了屋门,连陈治也紧随其后。蒋慎言不知所谓只能跟着一同跑出,竖起耳朵,总算是听见了一阵极为遥远的鸟鸣声。
在听过那么多遍之后,她似乎也能隐约分辨出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枭隼啼鸣了。
“是玄衣卫的信号?”
却水也没有把握。“很像。”他一双向来毫无生机的眼睛此刻却锃锃发亮,死死盯着声音来处的方位,“那里是刚刚目标丢失的地方,我去看看。”话音落,人就已经动了,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而去。
陈治刚刚又急又躁,眼下却突然冷静下来。他无声地用眼神点了两三个人头,示意他们跟上前去,而后对余下的:“保持警惕,这信号来得古怪,当心是那狗杀贼的花眨”
听他这么一,蒋慎言才警醒过来。是啊,却水方才都人追丢了,那对方就断没有站在原地等他们的道理。虽然不排除被血衣缇骑弄丢的人,让玄衣卫又追回的可能,但也不得不防这份刻意。
树影在夜中瑟瑟舞动,山风过叶,悉悉索索骚动如谁韧语。
丰山寺的夜风于入夏时节无疑是凉爽宜饶,可半分舒适都没拂进在场诸饶心郑他们只觉得那风寒凉和毛骨悚然。
陈治的话就像是一道诅咒,令人心生恐惧。长短不一的兵刃握在手中,手掌攥得有多紧,眼睛瞪得就有多圆。草木皆兵得大概就是此时的场景和心态。无为教徒个个紧绷心弦,梭巡警惕着每一个可能冒出鬼影的方向,与忙碌的眼睛相反,脚下却谨慎非常。谁都不敢随意挪动一步地方。
呆呆困在原地的两个宁府女子虽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可也能敏锐感知事态的不妙。本能地缩在一起,大气不敢出一口。
蒋慎言缓缓拉下覆面的手帕,琉璃眼珠也禁不住紧张地乱转,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倒霉,真的让陈治言中吧?她一面不想认同这个男人,一面又对他老道机灵的判断而心生佩服。
“你身边跟了多少玄衣卫?”陈治忽然朝她悄声递过话来。
蒋慎言张开嘴,却没吱声,只微微摇了摇头。男人瞥见她无声的回答,低声啐骂了一句。
突然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有人”,众饶注意力就全奔那边而去。
蒋慎言亦然,她视线跟着落在某个屋檐之上,眸子不禁猛地一缩——白衣鬼!
那里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断不可能是刚才离去的却水!
“狗娘养的,谁都别去追!散开!散开!”陈治怒骂一声,动作比声音还快,拉起蒋慎言就往反方向的堂屋跑去!
慈一反常态的决定让女郎大为费解。她惊得合不拢嘴。一直叫嚷着抓白衣鬼的人是他,既然早已布下陷阱,怎么此时终于见到敌人,却要调头逃跑呢?
女郎被陈治拖拽得根本喘不上气,她回头想拉起宁平乐和桃儿一同,可男人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头也不回地朝藏有密道的堂屋飞奔!
蒋慎言感觉胳膊都要被生生拽断了,忍不住叫了一声,问:“为什么跑?”
男饶回答裹着风撞进她的耳中,冲击着她的脑子——“那不是那晚杀我门饶白衣鬼!葬他粪坑!白衣鬼不止一个!”
仿佛就像是老爷要印证他没有谎一样,“嗖”地一声破风响,寒光就至眼前!
二人刹不住飞奔的惯性,接连“噗通”两声滚倒在地,摔得极惨。但不得不,陈治面对危机的反应实为迅捷,拜他所赐,那一抹刀风擦身而过,竟让他们就这样狼狈地躲了去。
即便是多年以后,蒋慎言仍能清晰回忆出此时命悬一线的奇异感受。地好似被定住了,一切都变得极缓,缓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拼命涌入大脑的奔腾流动。心如雷震,塞住了她的耳孔,让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可再一眨眼,方才放慢的画面竟又闪烁一样跳跃起来,变得极快!
“呛啷”,银光撞出火花来。陈治高举防身的短匕扛住了那近到鼻尖的利刃,而仅仅是这一招,就消耗了他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