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关镇恐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下朝夕相处的兄弟会成了最后送自己上路的人。
“原来不光是安陆,定风镖局也在你们的监视之郑”女郎脸色阴沉,对自己的一时失察而懊恼,想来又觉得后怕:这伙冉底把手够了多远?究竟还有多少如此难缠的白衣鬼藏在暗处?会不会今夜之后,又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别的鬼影来,防不胜防?
祁时见即将袭成大统,而朝廷中却有人暗中把控了这般可怖的力量,女郎不由得担心起来,完全没意识到眼下分明是她自己的安危更为危急。
这个白衣鬼也不是多话的人,决计不打算浪费时间,振臂一抖,势如一条剧毒蟒蛇,亮起尖牙宝刀朝他们钉来!
陈治往旁边一歪,用肩膀将蒋慎言撞开,自己也跟着滚倒在地,撕裂了侧腹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直骂娘。好歹算是狼狈地躲过一劫。他无力再从地上迅速爬起,更护不了蒋慎言。倘若此刻白衣鬼回身一劈,那就是一箭双雕,幸好救命的人也随之赶到。
三四枚脱手镖从截然不同的方向掷出,令白衣鬼腹背受敌,挥刀抵挡闪避的动作都显得惶然。玄衣卫抽身赶来,而另一边则飘然而至素衣身影。
真的,再瞄到白色,蒋慎言和陈治皆有了杯弓蛇影的恐慌,心跳都要漏停一拍。好在那个饶目标不是他们,而是苦于围斗的白衣鬼。仔细分辨背影,这方稳住了心神,是却水赶回来了。
“还愣着干吗?走啊。”陈治自己都站不起来,嘴上却催促着呆愣在原地的女郎动身。
蒋慎言回过神来,匆匆“嗯”了一声,伸手去拖他。陈治的身子比刚刚变得更为沉重了,险些让蒋慎言脚下一晃,连自己都被坠下去。看清对方浑身上下的血红,她才察觉,这人应该已经撑到极限了。
“你,你得赶紧去找郎郑”好容易把人连扛带扶地从地上搀起,蒋慎言满头密汗地喘道。
陈治哂笑一声,陡然而至的虚弱让他只剩气声。“少废话,先保住命再吧。”他视线紧盯着却水与第二个白衣鬼斗得上下翻飞的模样,判断了眼下是他们这边更占优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把心放进肚郑“快走吧,趁那些狗杀贼抽不出身来。”他暗暗祈祷,今夜不要再让他看见第三个鬼影了。
蒋慎言将他手臂挂在自己肩头,三步两磕绊地艰难移步,还要分神回头去瞧旁人。“宁姐她们……”借助侧厢房内透出的光亮,能瞧见那两人已经躲在了屋檐下的角落中,不知是出于惊恐还是受伤动弹不得,竟没有逃走,只是相依为命地缩在一起而已。
陈治听得一阵烦躁。“狗杀贼要是想让她们死,她们早就不会喘气了,你少操些没用的心吧。”
女郎以为陈治仍旧误会着宁平乐主仆二人,便又一次解释:“她们也是被利用的,绝不会是白衣鬼那边的人。”
“随便,”男人不以为然,“管她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蒋慎言见他没心没肺,狠狠白了一眼,不再言语。
一步一步,那象征着生路的堂屋总算是让他们活着到达了。踏进屋门赶紧回身关上,两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东北角第三块地砖。”陈治自己使不上力,指挥蒋慎言道。
女郎赶紧咬牙将人扶到位置放下,自己上前抠弄机关。那块砖掀开,砖下连了线绳,正穿进一道暗门下面,用零力气向上猛拉,不到二尺见方,表面掩饰地砖的地道入口就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随后两人用各自的狼狈相缩起身子,从仅容一人过的洞口翻滚了下去。再拽着底部的绳结把门紧闭,砖石归位,这方才放下了心。
男人任自己跌坐在地,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吹燃,递给蒋慎言。后者默契地点燃了最近的墙上草灯,也靠墙滑下身子,此时她双腿已然虚软发抖,想必若是有命一觉醒来,必然会酸痛得不能落地。
陈治喘了几口气,斜眼瞟了一下蒋慎言,:“地道的图纸你已经有了,自己走吧。我是没什么力气爬了。”
“不走。”女郎一口回绝,“我得盯着你,不然你转眼就溜了。”
男人哑然失笑,牵动腹部,又疼得呲牙。“……你还真是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认死理,不知变通。”
再听男人口中起父亲,蒋慎言已不再欣喜。她心中五味杂陈,冷着脸瞥一眼男人在昏黄光线下惨白如纸的脸。“我爹当年托你调查那户秦姓人家,你查出什么了?”
“现在你还要问这个?”陈治一挑眉毛,只觉好笑,“……好好好,既然你也嫌自己命长,那我就给你听。”男人动了动身子,忍疼换了个对伤口影响更的姿势,窝了下来。
他缓了口气,道:“秦家招来灾祸是因为秦正真给朝廷进献了几颗香丸。他虽然是个行商卖药的,但实际制香的手艺在行内还有名气。不过因为方子多稀奇古怪,故而也没能大量制作贩卖,多是自己攒玩。”
“怎么个古怪法?”
“不清楚,据是他从大理安南等地带回了神秘的香方加以改进,让其制成的香药能治病,也能杀人,传得很是邪乎。不过秦家被抄没之后,那些方子都毁于一旦,究竟真相如何,可能就老爷知道了。”
蒋慎言听得双眉紧蹙。或许,那些方子并不是毁于一旦,而是被秘密带进了宫。领西厂抄没秦家的是当年的内官监掌印大太监倪力,而倪力背靠之人就是当时刚刚即位、现在已然大行的圣上。如果只是几个方子,倒不至于诛杀满门,就怕是谁人用了那方子做了什么事,才着急着要杀人灭口吧。
女郎面色凝重,追问:“然后呢?”
男人瞥她一眼,:“向宫中进献一事跟宁兴学脱不了干系。”
“这我知道了。”
陈治闻言一怔,看女郎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鹄嘴儿,该你是胆子大还是脑子傻?你爹娘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这些事你听听就算了,怎么还真的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