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兴王凤眼一茫
他早预料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去王府闯空门的人是白衣鬼。
兴王府护卫军兵守备森严,暗中又有玄衣卫埋伏,若森严壁垒无二,可也并非时时刻刻如此。比如今日,想来白衣鬼是知道祁时见一定会调动大批玄衣卫出巡,埋伏在法场四周,无暇分心,故而决断这正是潜入府中的好机会。
“哼,那些药商走一趟兴王府肯定会传出风声,你总有一会顺着味儿来找香方,故而本王早早就把那东西安置妥当了。只是没想到,你竟还是带了‘礼物’上门的。”
“殿下好谋算。”
“彼此彼此。你可着实是下了一盘好棋,整个安陆城上上下下被搅得鸡犬不宁。”祁时见目光灼灼,“此时你却想动动嘴皮子,用一方解药就换得脱身?是不是太过便宜了些?”
白衣鬼语调轻扬,瞄了一眼少年身旁毫不掩饰愤然的蒋慎言。“便不便宜,那还要看做交易的人是谁。”
这可是一招险棋。如若蒋慎言没有这般执着追到丰山寺来,那就不会遇见白衣鬼,白衣鬼亦无法用何歧行的性命要挟,给自己寻到退路。
女郎听出对方这话的意思,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这人既然一早打定主意从毫无防备的何歧行身上下手,那要么是对她与祁时见的行踪了如指掌,要么是对人心洞察把握极为精准。二者随意偏差一分,他这筹码就会失去意义。毕竟,不管是祁时见,还是陈治,何歧行的命根本不足以阻碍他们对白衣鬼赶尽杀绝,因此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唯独蒋慎言不一样,而蒋慎言又能对前二者或多或少产生影响,宛如一条无法斩断的锁链。
这一场对局,看似是敌败我赢,把对手逼到了绝路,但细思一番,才发现竟是平棋。
“……等一下。”陈治算是看明白了,祁时见跟蒋慎言这是根本不考虑别的选择了。他不甘心,牙都要咬碎了。“鹄嘴儿,你可别弄错了,这狗杀贼是方子在兴王府里,可若是谎话呢?若是谎话,岂不就让他白白得逞了?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陈治大口粗喘,了几句话,身上短褐就被虚汗浸透了。
蒋慎言忧心地望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的焦灼。“这问题,并非无解……”她目珠一动,指着白衣鬼,“只要他把那面巾摘下,亮明身份即可。”
陈治一滞,没想到还有这眨这白衣鬼从来都是覆面而行,话还用了肚仙把戏,足见他的心谨慎,十之八九是用了什么身份埋伏在城中的。看他此刻状态,定然是身负重伤,搞不好他比陈治自己的伤势还要严重,否则但凡有一线脱身的可能,也不会冒险掏出底牌来。只要除了他的伪装,加之这内伤,就算是放了人,这人一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甚至可以贴榜通缉,再抓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人想通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儿。他蛰伏了这么久,损失了这么的人手,为的就是一刀痛快。人分明已经在眼前奄奄一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无力感令他怒不可遏,几乎昏溃。
陈治是个疯子,疯子在被迫入绝境时,便往往做出令人无法捉摸的反应来。于是他笑了,不顾伤处地哈哈大笑。周围的玄衣卫把弦都绷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他。
“早知那子能成了坏事的把柄,方才老子就该一刀先送他上路,可惜,可惜了。”笑罢,陈治了危险的话。
蒋慎言眉头一拧,斥道:“反了吧?方才差点儿上路的人明明是你。”跟这人来往几回后,她似乎已经能摸到一点窍门了。“要不是何叔愿意给出解药,你哪里还能站着话?”
“那是我跟那窑皮姘头的账,和这狗杀贼可搭不上干系,你莫要把它们混成一谈。”罢,陈治转眼看向祁时见,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有几成把握?”
听他目无尊卑,祁时见也不觉意外了。他淡淡道:“却水已经动身了。”
陈治微怔,才发现自己确实打地道中出来,就没再见着那个冷冰冰如偶人样的血衣缇骑。“原来千岁是早有安排?”他讪笑一声,“看来老子是杞人忧了。罢了,且随你们决断吧,只要人头归我,一切好。”
两人像是猜谜一样你来我往,连蒋慎言都没跟上他们的对话,心中阵阵疑惑。
陈治完这些,竟突然安分守己起来,对手下人七嘴八舌的追问催促也全当没听见,只管歪在地上闭目养神,与方才的暴躁判若两人。
“你们倒是商量得很好。”白衣鬼隐隐夹杂不悦的声音从面巾之下传出来,“可没问我同不同意这场交易?”
祁时见似是听见十分有趣的事,嘴角一挑。“你还有选择吗?摘了面巾就能走人,她的提议对你来非常划算了。”
“非也,在下摘与不摘,你们都得放校”
听得对方这么,祁时见扇子一展,遮面哂笑,语出惊人:“看你这般担心自己暴露,还真是滑稽,或许,你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百无疏漏吗?柯刑书?”
少年的话如落地惊雷,回荡四周,鸦雀无声。稍后,某处传出笑声,寻声细看,竟是闭目养神的陈治。他眼睛依旧微阖,脸上的笑容却扭曲得很,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蒋慎言冷吸一口气,几分担忧看着祁时见。“殿下……”她确实对少年道出过自己心中的猜疑,但那时确凿的东西,经今夜一番过后,竟有了些许松动,让她不再那么自信了。至少,是有疑惑未解,她不能妄断。
可祁时见的态度则截然相反,骨扇后的侧脸冲她弯起嘴角,弯成了十成把握的弧度。
白衣鬼古怪的笑声亦传递过来,插入二人之间。“倘若殿下的筹码中还包括胡言乱语的话,那便恕在下无法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