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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无辜之人(一)
    “你……谁?”

    蒋慎言的三魂七魄几乎要被那饶出现撞出去半数之多,目瞪口呆地看着祁时见的嘴巴一张一合,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幻听。

    可少年难看的脸色不似有假。

    怪不得,怪不得祁时见会这般反常,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发展。轿内此刻鸦雀无声,只有车轮碾动地面和踢踏的马蹄声凸显几分聒噪在众人耳边响个不停。

    慎怀少见自家师弟对某人表现出如此错愕惊诧的反应。听闻对方是将师父带走的人,不免有些慌张,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殿下的外祖是……?”她对山下俗世知之甚少,素日里的修身养性也不能助她按下多少忐忑不安。

    蒋慎言瞄了她一眼,亦不知该从何起此人来。

    倒是祁时见直言回道:“本王的外祖是辽东都司指挥使龙虎将军蒋察。”好像把堵在心间的话吐露出口后,便没什么能难住他的了。

    蒋慎言不由得缩紧了拳头,攥住一角衣衫。“他……来安陆做什么?”女郎脑子里能一瞬闪过许多猜想,可其中没有一项是好的。在她看来,那饶名讳已然与“灾厄”挂上了联系,若瘟神也不为过。

    少年舌尖苦涩,微微低垂眼帘。“外祖并未明示,但本王猜想,多半也跟京中之事有关。”

    “我看,是跟白衣鬼有关吧?”女郎的目光陡然锐利,眼角挂了红色。

    “慎言,”祁时见沉声不悦,“事无明证,不可妄断。”他并非不知对方此时的心情,句实话,蒋慎言所言之事,连他自己也有几分怀疑。“你且放心,倘若本王有心霸短,那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你,更不会邀你同行了。”

    这话倒是不假。蒋慎言冷静了些许,以少年的脾性,想必此刻对真相的渴求,并不会比她少多少。可祁时见曾为了遮掩新王妃的过错而出手将刘沛灭口,她担忧,害怕他会重蹈覆辙,又做出什么狠戾的错事来。他们二人还因此发生过争执。

    女郎心中郁郁,不再话。祁时见亦不知该从何起。轿内气氛冷淡下来,慎怀道长在两人之间梭巡视线,最后还是不便插口,只能默默念起经文来。

    双驾马车就在这种凝重但微妙的氛围中一点点靠近了目的地。

    晦暗月牙终于肯爬上树梢,即使是这般吝啬的光洁,在入梅时节也是珍贵万分的。可惜车轿之内,没有一人有心赏月。

    纱灯随车摇晃,最后稳稳与驿站灯火相连,马车停了。

    车夫见轿内主客皆无人出声,便隔着帘幔心提醒:“殿下,到了。”

    蒋慎言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怔怔出神。慎怀瞄她一眼,轻轻点了对方的膝头将人唤回,示意了一个眼色,自己先行下了车驾。蒋慎言“唔”了一声,也跟着一同,转身却突然被里侧的少年一把拉住了手腕。

    两人视线相交后,女郎从他眼中看出了许多内容,有担忧、迟疑、警示,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桨不舍”的情绪,恍若他一放手,他们今生就不会再见。

    少年的这种表情她曾在当初劫后重生回到安陆的途中见过一回,亦是在马车之郑那时她还不太懂少年这眼神背后的意义,如今却不能假装视而不见了。

    蒋慎言虽郁结未解,脸上还是飞过一抹赧然,闷闷道:“我会好生判断的。”

    少年想从她口中听到的话其实并非这句,但他知道也不能奢求更多了,不免苦涩一笑,轻声回了句“好”。手上犹豫了片刻,才愿意松开。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驿馆门外停了另一辆眼熟的马车,祁时见飞快瞥了一眼,并没做声。而蒋慎言此时只紧盯着大门前高挑纱灯上玄色的“驿”字,似乎十分紧张,全没注意旁侧。这也怪不得她,九年了,九年间她苦苦追寻的谜底就在这馆内等着她,哪里还能分出神来关心别的?

    蒋慎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给自己鼓劲儿。终于打定主意朝里迈出重要的一步时,里面却头对头迎出个人来。来者步履矫健根基扎实,走得虎虎生威,一看就是个厉害的武校

    慎怀在女郎身后,瞟见那人,惊呼了一声。蒋慎言便知道,这就是夜闯月蓬观将师父无余真人带走的那个年轻男子。

    她冷下脸来盯着对方,而对方却有几分笑脸相迎,朝他们这边一拜礼。“吉辅见过千岁,元戎正在等候。”

    祁时见踏前一步。“哦,外祖是知道本王会折返?”

    “是,元戎吩咐,殿下明前一定会回来。”

    少年没回应,不知心中想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带路”。他并没向蒋慎言与慎怀介绍这人身份,正好,知道对方是蒋察手下,蒋慎言也不想与此人相识。

    两个姑娘在后面相视一眼,交换了神色,各自按下心情,紧跟祁时见的步伐朝里走去,一路跨过外院步上二楼廊房。

    项用仪叩开房门,便让到一边。蒋慎言透过祁时见的肩膀先是惊喜看到了师父盘身坐在榻上安然无恙的身影,而后瞥见一旁的人才惊呼:“何叔?”

    没想到何歧行还真的赶在她前面算到了无余真饶下落。可他究竟是如何知晓的,她根本无从猜起。

    对方见到她,倒没那么意外了。因为他知道慎怀早晚会把消息传给蒋慎言,而这丫头的聪明伶俐也早晚会把她带到这里来。或者,这一切都是蒋察谋算的意图,没差分毫。想到这儿,仵作忍不住用余光剜了后者一眼。

    “多年不见,确实长成几分汝华的模样,眉眼像极了。”桌后一个花白髯须的长者缓缓开口。

    蒋慎言虽然对这人模样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一眼知道,此人就是蒋察。而她对从对方口中听得自己父亲名讳一事,如何歧行那般,亦有分外不满。她成功迫使自己冷静,并没失了仪态,只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此人礼遇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