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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援兵(二)
    相嘉荣这人看似木讷迂腐,但一张口就很有服饶本事。

    “眼下城中最大的祸患是什么?正是闹得人心惶惶从而兴风作滥贼人,大人若是能首当其冲抓住要犯,既无须再担忧劫囚风险,又可在千岁面前拔得头筹,属实大功一件,此乃一举两得。”

    “相反,若我方迟迟按兵不动,错失良机,到那时再想反制,恐难上加难了啊。府尊大人定然明白在下所言吧?”

    相嘉荣话最后,似是有所指,而正好进了牛英范的心郑只见后者脸颊抽动一下,比方才的犹豫不决更显露了许多动摇。

    蒋慎言眼睛一亮,暗道,成了。

    果然,牛英范支支吾吾地点起头来,虽没亲口明,但他下意识的肯定已经暴露了他的抉择。

    “此事,此事待本官先回衙门整顿再议吧。”他掩饰尴尬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师往王府去找人救火?莫不是要动用护卫军了?”

    “正是。”觉察牛英范肯出手相助之后,女郎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些。

    知府听了连连摆手。“本官劝师三思而后行,师可要慎重考虑,殿下是因何被困,此刻若妄动兵力,那便是雪上加霜。”

    此事蒋慎言如何会不懂呢?

    她叹息,这是祁时见自己的意思。

    可牛英范还是劝阻。“殿下心系百姓,是我安陆之福、之幸,但眼下不同往常,绝不可踏错半步。至少,现在不能,必须谨慎行事。”

    蒋慎言听得古怪,好像牛英范知道了什么内情,得话中藏话。

    她紧了紧心上的弦,心审度起了眼前这照理本不该知晓什么机密的人。

    或许是她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提防,牛英范讪笑一下,解释道:“师尽管放心,本官绝对是站在千岁这边,为殿下着想的。”

    蒋慎言似懂非懂地点了头,抱拳拱手,还是坚持道:“多谢大人谏言,可不才也只是个传达命令的角色,无权干涉殿下的抉择。”她知道改变牛英范的想法是浪费时间,便聪明地选择把一切推给祁时见。搬出那人,牛英范才不会与她继续掰扯。

    “时间紧迫,大人若是决心相助,烦请速速派人前往永乐坊,不才这方也会紧随而至,告辞。”

    她特意没给牛英范再多嘴拖延的机会,果决地甩开马策,打马继续赶路去了。至于牛英范在屁股后头“唉唉”两声还想再什么,她没有丝毫兴趣。

    眼睁睁看着女子策马奔走的背影渐渐变,牛英范才收了视线,把拳砸在掌中,喃喃道:“不行,本官还得回去问问清楚,至少要知道那诏书大约走到什么地方了。”

    相嘉荣一惊。“大人不回衙门调派人手救火吗?”

    “救火?救什么火?救火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事。”牛英范指指头顶晦暗如夜的阴云,“不出半个时辰,这大雨必然降下,哪还须得本官出手?火夫都用不上了。”

    相嘉荣抬头望,面上疑惑。“雨是会降下,可这半个时辰也会让火情更为严重,城中百姓正在流离失所,大人是打算放任不管吗?”

    哪知牛英范白他一眼,仿佛犯了错需要指责的人是相嘉荣,而不是他。“糊涂!依本官看,你考不上进士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你这木头疙瘩,进了官场也要掉帽子的。”

    “大人何出此言?”相嘉荣被戳中痛处,立即不悦道。

    “你觉得眼下火情才是最关键的吗?错,大错特错,”牛英范在他鼻尖前摆动手指,戳戳点点,“城门处的骚乱才是关键。不过是一把火而已,又不是什么罕见的灾人祸,遇旱时不是常有之事?怎么就今日起了暴动?”

    “当然是有人趁机煽动民愤。”相嘉荣即可答道。

    “你这也不傻啊?对了,就是有人在煽风点火。要抓贼,必然要去城门。”

    相嘉荣听得有些混乱,渐渐失了耐心。“这与密诏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糊涂,王府护卫军是去做什么的?灭火。本官首要任务又是什么?抓贼。根本是两件事。可这两件事切不能挂上勾连,就算要挂,也要等到遗诏安全抵达安陆府城。”

    “为何?”

    “大肆调动王府护卫军是不得聊大事,有没有遗诏在手有根本区别。放在詹关那,他甚至可以先斩后奏,这就是行都司衙门的意义所在。兵是子的兵,可兴王现在还不是子,懂了吗?”

    “本官若是在兴王府派兵出马之前与之相助,那就是结党营私,勾连谋逆。但若是在王府护卫军到达之后才出手……”

    相嘉荣这方听明白了。牛英范绕来绕去,还是怕事。他一心想从兴王祁时见身上捞个保驾护主的功劳,又怕承担风险,正谋算着鱼和熊掌兼得的美梦呢。

    这些聪明,竟比百姓的安危还重要。相嘉荣胸中便噌地冒起火来。才刚要对牛英范刮目相看,却发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

    儒生一甩袖子,吭吭哧哧地爬上马背。

    “诶,你干什么去?”

    “回衙门。”相嘉荣没好气地回道,“你要去捞那便宜便自己去罢,在下恕不奉陪。”随牛英范出衙门前,他身上还有这人放给他的一点权力,用它调遣人手前往火场驰援足够了。若牛英范想阻止他,就必须跟他回去。若执意打算盘,那一定拦不住他。

    儒生算好,学着方才蒋慎言的模样狠狠抽了马臀,一扯缰绳,催动马蹄,直接朝府衙方向跑去。

    “你给本官站住!站住!”牛英范气得跺脚,骂骂咧咧了一番,也赶紧翻上马背,狼狈地追赶上前,拦人去了。风鼓得朝服歪歪扭扭走了形,头上四梁冠也摇摇晃晃几欲掉落在地。

    他们身后,永乐坊上空的光被映得通红,就像是点着的信子,一路延伸到云层后,那里恍若深埋了什么翻覆地的响雷子,只待轰然一声,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