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渐行渐远,寂静再次笼罩洞底。
拿着手电筒照过去,水泥墙上覆满了黑色的霉斑,绿色的青苔。陈旧的腐味让人有些透不过气,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像一座经年废弃的巨大灵柩。
楚逸之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拿着手电筒继续跟着脚印前进。
又走了一小段路,到了一个分叉口,脚印消失了。
向前照去,本该蛆虫满地的水泥地却像是才被人打扫过一样,干干净净,灯光下只有漂浮的尘埃依稀可见。
前方一眼望不到头,就在楚逸之打算左拐确认自己的想法时,直行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他愣住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拿着手电筒向下照去,水泥地上一双熟悉的脚正迈着焦急的步子向他跑来。
尘埃在空气中肆意飞扬,手电筒接着往上,熟悉的腿,熟悉的腰腹,熟悉的肩膀,以及——熟悉的脸。
手电筒毫无预兆地脱手而出,打了两个旋儿落在了地上。
灯光不偏不倚停在了楚逸之的脸上。
“楚楚,”楚逸之一个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双手紧紧搂住他,“还好,还好。”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清冽却温柔,心底像是柔软的羽毛挠过一样,又痒又暖。
他轻轻捶了风穆霖肩膀一拳,嗓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你干什么去了,呆货?”
风穆霖没有答话,只是用力抱住他,仿佛下一秒楚逸之便会原地消失。
楚逸之也没有催促,静静等着,片刻后,风穆霖放开他退后些,才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没有恶灵系统伤害你吧?”
“恶灵系统?”
“嗯,”风穆霖轻轻嗓子,看着墙角青苔,淡淡地道:“抓了三个,跑了一个。”
楚逸之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却没有细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问:“恶灵主系统派来的?”
“有一个不是,我还没搞清楚,发现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楚逸之并没有继续问他怎么处理的恶灵系统,只是低头看着他的鞋尖,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用指尖抵住风穆霖胸前,手指慢慢摩挲着,最后停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你过来。”
风穆霖正被他摸得有些呼吸急促,闻言愣神了一下,“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衣领处一紧,眼前人用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下了头。
楚逸之就在他愣神之际吻了上去,四片唇瓣一触即分,似乎只有唇角的一丝温热能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低头啊。”楚逸之看着依然保持着被他抓过来的姿势的风穆霖,噗笑一声,“你真不主动啊?”
风穆霖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仿佛元神归位一般轻微颤动了下身体,呆呆地看了眼楚逸之带着笑意的唇角后,用冰凉的手掌捧起对方的脸。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对方不达眼底的笑。
手电筒静静地躺在地上,灯光并不强烈,照在楚逸之脸上,却连发丝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风穆霖深深望着眼前人,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颤,闭上眼睛去吻他。
却不是意料之内的柔软。
风穆霖陡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放大的掌纹,楚逸之的手掌。
连续几秒,两个人都保持这个姿势,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风穆霖的心头颤得发紧,刚想开口,下一秒,楚逸之已经拿掉了挡在面前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风穆霖还像个真正的呆子那样,傻傻地保持着伸着头的动作,他也并没有多看,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另一条路。
手电筒依然安静地躺在原地,楚逸之没有去捡,也没有从风穆霖送他的空间戒指里拿出发光石,只是独自在黑暗中走着。
空气寂静得可怕,使得楚逸之走路的声音更有存在感,哒哒声音不轻不重,却好像是世界上最宏大的交响曲,重重地敲击着风穆霖的心脏。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着楚逸之浓密的黑发,他依然兀自走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看着他的背影,恍恍惚惚中风穆霖仿佛回到了两人初遇的那天。
那是他去那个位面时,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上午。
医院的白炽灯明晃晃地打在穿着打扮都奇怪的人身上,楚逸之拖着受伤的一条腿,在一群袖手旁观的人中站在那个母亲身边。
风穆霖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停下了脚步,怎么就移不开了眼。
明明在那个世界里两人是敌对关系,自己却像真的脱离了世界的限制一样毫不犹豫地走向他。
或许是明明那人连三十块的挂号费都觉得贵,却可以眼也不眨地帮别人付十万块的医药费。
又或许是那人明明腿上的伤很严重,却静静地听完了那位母亲的哭诉。
还或许是自己那一声“喂”之后,看到的对方冷漠的背影。
就像此刻一样,明明他就在不远处,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千言万语。
有段时间他常常在想,假如那天自己不是刚好和人打赌输了,巧合之下进入了那个世界,或者进入的时间线不对刚好错过了他,又或者那天没有突发奇想去医院……那他们还会有今天吗?
一切看似巧合却又仿佛命中注定。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不论是不是在那个世界遇到,只要自己认识了楚逸之,就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没有人对他的吸引力超过楚逸之。
他又抠门又大方,他又冷漠又热情,他最真诚也最狡诈,他最聪明也最笨。
无关相貌,无关性格,无关一切,只要看到他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甚至看到和他有关的东西,就已经让风穆霖心跳加速,不能自禁。
拳头越攥越紧,却是越看,心头越酸楚,像是凭空开了一道口子,五内俱崩。
“楚楚!”不知怎么就喊出来了,大概是想到了就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