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人迟疑起来,初中毕业应该不急吧?
随着这些年下乡的政策越来越紧张,各家各户即使再觉得现如今的学校,能学到的东西有限,都还是尽量把孩子送到学校去。
不说其它,至少可以多拖延两年。
毕竟,现如今,只要是毕业后没有工作岗位的,都会有街道的居委会人员三番五次的上门做工作。
杜带弟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才轻声道:“你们没有听说吗?小芹她家从过年后就一直在相看,最近好似已经相看成功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几人全都互相打起了眼色来。
相看成功后急着把工作岗位让给娘家人,其实真不稀奇。
但像她这种,用正式工的工作去换两个临时工,反倒格外的稀奇。
更何况,小芹家也不是多么疼女孩的人家。
一时间,大家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有人立刻给杜带弟对面的人使眼色。
二小组中,能真正跟她相处的不错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
正好对方也同样好奇,她干脆的问道:“小芹家怎么就这么好心了?”
“什么叫这么好心?他们家一直都对小芹不错了!”杜带弟瞪大眼抗议着。
她能知道这么多,也算是跟小芹家沾亲带故了。
当然,关系也没有真的近到哪里去,不然以她的性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芹在组里被师傅折腾。
对面的人翻了个白眼,虚虚的应和了两声。
如果不是还想听八卦,看她不心直口快一番!
杜带弟也实在忍不住嘴痒,对方态度足够了,她立刻颇为神秘的道:“别说小芹家不够疼她,这一次可是花了大力气给她找对象。”
“听说,找的可是矿上的一个小干事!”
“这对象家条件好了,要求自然也就高了!”
“所以,小芹得带着工作岗位嫁人?”对面的人听这意思,再与这传言的事情相结合,这不就瞬间猜到了真相。
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的福运来,也瞬间瞪大了眼。
杜带弟有些不满意能这么轻易的被猜出来,她撇了撇嘴,还是不甘不愿的点了头。
福运来险些倒吸了口冷气,手上忙活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时间,心情实在是复杂的难以言明。
即使已经进入了新中国,新时代,可有些思想,却真的是一时半会难以改变的。
她从小到大的伙伴,因为家里重男轻女,不只吃是定量,穿不要说新的,除了一身能够见人的衣服,其他衣服全都是父母穿的实在是不能穿的。
那补丁叠补丁的样子,即使在大杂院里也都让人同情。
就这样,还得被家里骂作故意出去丢人。
她曾经说过,有一段时间,不要说听到她父母的声音,就是父母翻个身,露出个声响,她的头皮都会瞬间崩紧。
所以离开家,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只是……很羡慕她不曾拥有的亲密家人关系罢了。
而一向受家人疼爱的婷婷姐,也在才刚想看,就被计划着要让工作岗位。
现在的小芹,对象确定后,即使对方已经提出要带着工作岗位出嫁,也把正式工给换成了临时工。
跟福运来同样心情复杂难明的还不少,特别是随着从杜带弟口中的消息流传的越来越广。
这一天,整个二小组气氛都不太一般。
特别是小芹的那位师傅,下午不知道听到谁说起这事,骂骂咧咧了大半个小午。
其主要意思就是,小芹没出息,才会为了给她弟留个工作岗位,连正式工作都不要了。
至于她是否在这件事情中成了推力,倒是一句没提。
反倒自认为特别委屈,都带了这两个月了,就这样突然间换了工作,连招呼都没有打。
也难怪学不到东西,连最基本的尊重师傅都做不到!
这一嚷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少,在下午下班时,福运来听到议论小芹事情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个晚上,宿舍里的气氛也同样颇为低沉。
相比起车间,住在单身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大多数才是没有结婚的,所以也才更能感同身受。
福运来还是照样早早的收拾了东西,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
她本想再借机看看系统新出现的那个交易区,她斜对面的女孩却突然间开口了:“你们说……凭什么呢?”
“小芹当初的工作明明都是她自己找的,还做了两年临时工,才有机会转正。”
“到今年,小芹已经在厂里待了整整五年了,眼看着就能上缝纫机了,她怎么就……”
福运来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向对方看去。
发现说话的人也是第二小组的。
这间宿舍的人虽然来来往往,却基本上都是住的缝纫车间各小组的人。
其中有不是第二小组的,听到这话忍不住确认着:“程素芳,听说你们车间有个正式工把工作换成了两个临时工?是真的吗?”
“不会吧?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呢?”隔壁显然没有听过下午的传言,现在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伸头否认着。
福运来敛下眸子,微微嘲弄的勾起了嘴角。
斜对面下铺的程素芳抿着唇,沉默了一小会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一向在宿舍对福运来格外排斥的王桂枝,也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听到宿舍里的这些声音,忍不住烦躁的捂住了耳朵。
而得到了程素芳回应的其他人,一时间也沉默了起来!
她们虽然得打心底里承认刚才程素芳的质问,但现实却让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是谁问着:“那……是她自愿的吗?”
“我……我就是……听说她好似在你们组里,那出了名的母老虎手下当学徒!”
“还听说……她好似已经不只骂走了一个人了!”
“所以……所以……”
在程素芳瞪大着眼睛看着的情况下,对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