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众人围坐在院子中,升起篝火。
“你们几个小鬼,可是想出这死界?”老莫打了个饱嗝道。
“莫先生,如今南洛叛徒还在宫中,我与我师傅也走散了。确是想要寻条路走出这地方,想办法回皇宫揭露那叛徒。”左逢忱道。
“杨姑娘被北府囚禁已久,如今被我撞上,也是要带她逃出此地的。况且惊二兄弟也愿意与我二人成行。只是听杨姑娘说,这地方原本的出路大多封死,唯一一条通路也还要五年才能再次打开。”正信道。
“嗯。。想不到杨丫头关在那洞里,竟也知道这么多外面的事吗?”
“莫先生,我虽身在洞里,但却读了不少书籍,其中不乏一些市井怪谈,对这死界传闻确有许多。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真真假假。莫先生神通广大,可否为我等指点一二?”
“嗯。。确有一条通路十年一开,但真要走那条路,你们几个小鬼岂不是要在我这吃我的喝我的再待五年嘛?”
“老莫,我看你这些日子可一点都不难过,我们来之前你日日酗酒发狂,你看你这几日,满面红光,你可要谢谢我们呢。”祝乔歌在一旁撇嘴道。
“还有一条路,倒是不用等那五年,只是沿途重兵把守,且那出口有北府军大营压阵。老夫一人倒是随进随出,但是带着你们几个小废物,那可是难如登天喽。”
“说来惭愧,除了祝姑娘与惊二兄弟,其他人都不会武功,如若真走了那重兵把守的通路,想是凶多吉少。”左逢忱叹了口气道。
“老莫,你说你一人可以随进随出?是为何?”正信奇道。
“嗯。。老夫武功傍身,自是来去自由。”老莫不屑道。
“哦?北府大营少说也有几千人,你老酒鬼张口来去自由,闭口随进随出,想必你武功很高了?”祝乔歌道。
“老夫在这待了这么久,如今这天下定然豪杰辈出。恐怕老夫这点功夫,已经过时啦。”老莫嘿笑道。
“老莫,既然你说武功不要门别俗见,何不也教教正信。我兄弟二人一起拜师,回头一起出去惩奸除恶岂不是更好?”正信道。
“哦?你这小子脸皮倒是厚!那我且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作答,老夫便看你答案考虑考虑。”老莫道。
“请讲。”
“这第一嘛。。。你对如今天下各国,有何看法?”
“什么看法?不都是一颗脑袋两条腿,吃饭喝水拉屎放尿,有何区别?”
“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弟弟早晚跟你学坏。”祝乔歌插嘴道,一旁的杨执星也捂着嘴偷笑。
“好,第二个问题,你学成之后,第一件事要去做什么?”
“嗯。。原本我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寻那害死我师傅的北府恶人寻仇,替我师傅还有那些惨死的东川平民报仇。不过现在嘛。。。”正信偷偷看了一眼杨执星又道:“现在我只想救杨姑娘出去,助她找到他老爹。”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人叫恶人,什么人该杀,什么人又不该杀。”
正信抓了抓头道:“这问题便有些难了。。我心中从未有过标准,但觉行不义之事,不惜害了他人的人,便该杀罢。至于恶人嘛。。为了自己可以轻易伤害他人,便叫恶人。”
“哦?那何为不义之事?”老莫饶有兴致地又问道。
“这就更难回答了。嗯。。我举个例子,我看你酿酒好喝,把你宰了,抢了你的酒,这便是不义。或者我看你酿酒好喝,和你称兄道弟骗了你的配方,再宰了你。也是不义,都该杀。但若我只骗了你的配方,并未害你其他,便只罚不杀。”
“你这臭小子,这是什么破例子,狗屁不通。”
“明明是你这问题太难回答,这世间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老子怎么说得过来?”正信嗔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正信人如其名,正直守信,我相信我的直觉,只要前因后果清清楚楚,那我便只凭直觉办事,直觉该杀,那便该杀。”
“嗯。。。这个答案倒是还可以。你这臭小子,自己去后厨端酒来,今日老夫便收了你。”老莫摸了摸胡子道。
“老酒鬼,我怎么觉得你和正信一样不靠谱呢?这种答案也能通过吗?改日出去了,你可以去找个大城镇开个武馆,多收几个。”祝乔歌笑道。
“你懂什么,老夫也是凭直觉办事,如今遇到这么个小号得自己,我教教他还不行吗?”
没想到问了几个问题便要收徒,正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祝乔歌拍了他脑瓜一下才想起拜师来,连忙一路小跑端酒叩拜。
老莫数日之间连收两名爱徒,心情甚佳,又喝了几壶酒,许是喝得多了,竟手舞足蹈跳起舞来。
其他人难得放松,也围在篝火旁欣赏这醉汉起舞。
只见老莫一手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似舞非舞,口中轻声吟道:
阵前豪饮烈酒,鸦鸣残枝头
血盏千樽屡盈杯,换得碑林长醉
莫道恒木别去,一诏万骨枯陈
鬓白如霜影绰绰,良辰盛景虚设。
但寄一叶思愁,随风坟前落。
“信哥,不知莫先生之前遭到了哪番变故,这碑林长醉,听得我甚是伤感。”
杨执星越听越难过,不禁落下泪来。
“哎。。这乱世,谁人没有伤心事呢。遇见你之前,我也曾见过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者,那人虽然对我不怎么好,但他眼中的悲凉,与老莫相差无几,那都是心死的样子。”
正信见老莫这伤心模样,不禁想起了杨刑九,转头看着杨执星又道:“杨姑娘,那故去的人我们无法挽回,但活着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留遗憾。我一定苦练本领,早日带你出这死界,寻你父亲去。”
“信哥如此待我,执星在此谢过了。”杨执星头一次被男子当面许诺,不禁胸口浮动,心儿乱跳。
“哎呀,今天兄弟重逢乃是高兴的日子,咱们可不要哭哭啼啼的。”正信说出豪言壮语,也觉有些难为情,连忙拿起了一旁的酒杯灌了一口,但不胜酒力,被呛得连连咳嗽,引得一旁的祝乔歌和惊二哈哈大笑。
一行人或哭或笑,直闹到二更天才四散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莫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揪起正信与左逢忱,带到了后山之上。
“小子,玩闹已过,要想出这死界,靠的可是真功夫。要想不等那五年之后的通路早日出去,就更要有觉悟。你们两个,可做好准备了?”
“但听师傅教诲!”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嗯。。很好。那便开始吧。老夫这门功夫,名为六元天罡,分为六元天罡气,还有六元天罡掌。这天有六气,地有五行。阴阳风雨晦明,便是老夫的六气。”老莫一边说,一边坐到一旁石头上又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听好了。”
“夫天地之气,五运之化,或从天意,或从地决。
或相得,或不相得。
欲通天之纪,从地之理,必先明其志。
以志为枢,方可明六气运行之数,五行临御之化。。。。。”
这口诀洋洋洒洒上千余字,老莫反复读了三遍,点拨了其中关键所在。正信听得云里雾里,更是记不得几句,忙道:“师傅,你这口诀太长了,听都听不懂,能不能抄写来让徒儿细细研习啊?”
老莫剑眉一竖,给了正信一个爆栗怒道:“臭小子,老夫这功夫得自天地造化,又不是街头小传,难不成还要多印几本拿出去卖钱嘛?”
“大哥,无妨,师傅这心决我已经背下来了,晚些时候我一句一句与你说。”左逢忱道。
正信撅着嘴捂着头,不再说话。
却听老莫又道:“小子们,从今日起,你们两个方要日日修习,从早到晚,不可怠惰一刻,十五日后,更要做得时时行气,半分也停不得。如若勤学苦练,两年后说不定能略有小成,到时候为师便测一测你二人。如若你二人过的了老夫的测试,咱们一起寻个法子闯关出去到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闻声领命,老莫又道:“逢忱,你已经修习了许久那宇文小子的功夫,如今再习练老夫的本事,恐有危险。你便与我一同起居,由我给你护法月余,当可无恙。至于你嘛。。”老莫看了看正信又道:“你这小子有些愚钝,心决都背不下来,我看就和逢忱一起吧,没事的时候让你弟弟多帮帮你,老夫也能少操点心。”
“徒儿领命。”
就这样,正信一行人便在这红潮死界中住了下来,那南洛叛党,失散父女,神秘的北府高手,眼含悲凉的师傅,一切的一切,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这风暴裹挟着爱与仇恨,后悔与执念,在未知的远方,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