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日朝,这昆吾城的城门日益热闹起来,往来商户行色匆匆,仿佛来晚了就要丢了大西瓜一般。城门前的卫兵们也是忙里忙外,检查照身帖,盘查行李,往年到了这时候,便是假期也没得,今年看这阵势,恐怕更加如此。
南城门的守卫正如往常一般履行职责,却见进城的人群之中,一名黑袍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这人披头散发,一身黑袍看起来已经许久未曾换过,脸上胡须肆意生长,看起来落魄得紧。
“喂!那个黑衣服的!等一下等一下!”城门卫今日一早就来查岗,一脸困顿,此时见了这黑衣人,却不知怎得,紧张了起来。
往来商人百姓闻声不由得看了过去,三名城门卫已然挡在了那黑衣人面前。
“哪来的??”
“南洛。”
“来昆吾城做什么的??”
“找人。”
“找谁??”
“找我女儿。”
“你这人怎么问一句说一句,痛快点,找你女儿干嘛的?”卫兵有些不耐烦,但眼前人有问必答,却也没法发飙。
“接她回家。”
卫兵嫌弃地嘬了两下牙花子,绕着黑衣男子看了看:“有照身帖吗?”
“没有。”
“哦?”卫兵头子闻言眉头一挑:‘好你个外来汉,你不是清高吗?没有照身帖还敢直闯城门?妈的,钱也不掏,规矩也不懂,今日好好教训教训你。’
“来人!”卫兵头子厉声大喝,附近百姓知道要有热闹看了,不禁纷纷停下脚步,靠了上来。
“南洛黑衣人士,未经审核,硬闯城门。着,将其拿下,杖责二十,驱逐出城。”卫兵头子提高了嗓子,得意地喊道。
“啊?这汉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杖责了?”
“你懂什么?你看这人那表情,那神态,分明没把这些看门的军爷当人看。”
“没有照身贴,也不点头哈腰,更没有塞点小钱,这种愣人,今天可要遭罪了。”
四下议论纷纷,有些好事之徒竟私下里打起了赌,赌这黑衣人挨了几下板子就会服软。
当众宣告了罪行,没想到眼前这黑衣人纹丝不动,一双空洞的双眼竟看不出一丝恐惧。城卫头子当下大怒:“怎么?对本大爷有意见?有意见忍着!一会这军杖打在你屁股上,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威武。”城卫头子说罢,属下立刻跟了上来,一左一右,伸手便要去抓那黑衣人肩头。
这呼吸之间,城卫头子突觉四下杀意四起,仿佛空气都冷了几分,再看那黑衣人双眼,一股猛烈杀气汹涌而出,仿佛那眼中的自己,只是一只蝼蚁一般。
只这一瞬,城卫头子似乎流尽了一生的汗,里外衣甲瞬间便湿透了。
那黑衣人猛然抬起一只手,便似泰山压顶一般伸了过来。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突然,另一只手搭在了那黑衣人手上,直直地止住了去势。
那股凛冽杀气登时散了五成。
城卫头子只觉恍如隔世,定神一看,那黑衣男子旁,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位道士。只见这道士也是一身破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体面人,但那后背上,却背着一颗巨大的石头头像。
‘祖宗在上,今日怎得一下遇到这两个怪物?’
“官爷,多多海涵,我这朋友这些日子赶路太劳累,有些神志恍惚了。那照身帖原本带着,不知怎得,搞丢了。军爷可否行个方便,这罚金,在下替我这朋友缴了便是。”那道士一脸和气,将背后石像头颅抬手放在了一旁,只听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那城卫头子一听,如逢大赦,再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见后者身上的杀气似乎散了,连忙正色道:“嗯。。出门在外,可还是要注意身体。。下不为例。”
“多谢官爷。”那道士满面笑容,自怀中掏出了一锭金,放在了城卫头子手里。这一下不光城卫头子,四周百姓也纷纷惊掉了下巴。
“好家伙!这破道士怎得出手这么大方?”
“他妈的,都说这十日朝尽是些豪商,怎么这破衣道士也能随手掏出金子了?”
顾不上人群议论纷纷,那道士就这么拉着黑衣人,一路进了城,直走到人少的僻静处,才松开手。
“方才。。阁下可是要大开杀戒?”绿衣道士一改谄媚面色,冷冷道。
“挡我寻女,当然要杀。”黑衣人缓缓开口。
“这昆吾城乃是北府国的首都,阁下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万不能杀尽守军。要想寻女,更不可莽撞。今日贫道只能言尽于此,还望阁下好生想想,可不要再莽撞了。”
绿衣道士说罢,念及方才这黑衣人癫狂举动,立刻神识戒备,生怕其再次动起手来。却见黑衣人双手作了个揖:“道长武功盖世,又替在下解了入城的麻烦,杨刑九在此谢过了。”
绿衣道士愣了一下,呵呵笑道:“这天下内功,传闻之中尤以杨刑九的十方胜境最为奇特,想不到今日在这北府王都竟能遇到。素闻‘刑九罚一’的名号,今日亲眼所见,幸会幸会。”
“这天底下,能伸手挡住老夫的人物,屈指可数,不知道长可否留个名号,他日我寻到了女儿,定要找机会与道长切磋一二。”杨刑九没想到竟还有自己也不认识的高手,现下也是好奇心大起。
“贫道只是个云游四方的野道士,道号木全。这切磋嘛。。他日如若还有缘分相见,那便是天意,贫道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咱们就此别过,还望杨先生莫要大开杀戒,于人于己,都是好事。”木全道人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入了这昆吾城,杨刑九心绪万千,自从那日竹林小院再次失了女儿,杨刑九单枪匹马,一路追查,奈何北府国的密探渗透已久,竟查不到一丝一毫。
万念俱灰之际,杨刑九只得孤注一掷,直奔谷梁初的老巢,北府昆吾城。
如今这雄城就在眼前,又要从何查起呢?
杨刑九盲目前行,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外城最热闹的商街。连日来日夜兼程赶路,风餐露宿,杨刑九此时面色消瘦,街上往来人群,见了这破衣男子,忍不住纷纷绕行。杨刑九走得累了,便坐到一旁的街角,闭目养神,休息片刻。却被不远处一少一幼的对话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