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下楼。”林惟进皱着眉,那酒楼牌匾显是年久失修,漆都要掉干净了,原本的字样有些模糊,与泛起的漆皮木纹融杂一起。
“嗯,这外城最带劲的便是这一家馆子了。以前你柳哥哥可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吃上一顿。”念及往事,柳勤弗想起了往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老者,不由得低头苦笑。
“我知道了!柳哥哥,有一首诗,便有凤凰初下紫泥沼,看来这店主人心气很高呀,自比御膳吗?”林惟进满脸兴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小鬼头,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林惟进翻了翻口袋:“临走的时候陈大叔给了些盘缠,如今剩下六七两。”
“嚯,陈老大还真是阔气啊,行,那咱们今天就把这六七两全交代在这,走!”
三人两前一后,进了酒楼。
“客官,想吃点什么?”那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扫视众人。但当那眼神扫到柳勤弗之时,却如同见了鬼一般。
只听咣当一声,那店小二脚下一软,竟跪了下去,连带着手旁的凳子都撞得倒了一地,四周食客不禁纷纷侧目而来。
“柳。。。。柳大爷。。。。您怎么来了。。。”
“小二,我怎么就不能来呢?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柳勤弗笑道。
“能。。能来。。能来。。。您是老主顾了。。想吃什么。您说便是。”店小二似乎也觉得失了态,颤颤巍巍扶着桌角站了起来。
“喏。我经常吃的那几道,这些钱绰绰有余,花不掉的,全换做酒,把最好的都搬上来。”
“柳大爷。。。您不是不能。。不能喝酒吗。。”
“嗯?”柳勤弗闻言眉头一挑,那店小二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点头应了,转身就走。
“柳大哥,你是不是欺负过他呀?为何见了你这般害怕?”林惟进疑道。
“柳大哥从来不欺负弱者,不过他确实是被我吓的。”
“既然不欺负人,那大哥为何还要吓他?”
“嗨。。有一次天晚了,我自己来这里吃饭,突发奇想试试饮酒。结果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喝多了。为了体验这醉酒的感觉,也没用武功,就这么醉着。哪知道来了几个醉汉到这里吃白食,还打了那小二。彼时我晕晕乎乎,心情烦躁,见这几个厮在这吵吵闹闹,便将他们宰了。兴许这小二自从那次以后,便落下了病根了?”
“啊?”林惟进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柳大哥,怎能随意杀人呢。。。”
“我且问你,你若是喝多了酒,会吃白食,欺负人吗?”
“那定是不会的,而且惟进也不饮酒,饮酒乱神绝智伤身,我娘和周先生都不让我饮酒。”
“那你那个周先生会饮酒吗?”
“周先生有时候心里苦闷,也会饮一些,但是绝不会喝多了欺负人,更不会乱了心智。”
“这不就完了,酒这东西,喝多了虽然会让人头晕目眩甚至昏过去。但喝多了做什么事,却不关酒的事。那几条野狗,辱骂小二,还把钱丢到地上,打砸羞辱极尽能事,老子宰了他们算是轻的。这种人要是在西别,那肯定不敢这么嚣张,不定碰上了哪个沙漠中的宗族,直接剁碎了喂狗。”柳勤弗说着,夹起了桌上碟子中的花生吃了起来。
“小子,你是西别人?”杨刑九静静听着,此时突然张了嘴。
“我娘是西别人,我也算是西别人。”
“你的武功,哪里学的?”
“我爹教的。”
“哦?想不到这么多年没回去,西别有了大高手吗?”杨刑九方才杀意四散,柳勤弗近在咫尺却应对自如,让人刮目相看。
“怎么?先生武功盖世,想和我爹切磋一二?不过你还是别想了,我爹的命,早晚还得当儿子的取。”柳勤弗边吃花生边道,仿佛弑父如同儿戏一般。
二人于街头便知道了对方的本事,彼此却不说破,此番只有一旁的了林惟进还一头雾水。
“您的菜来喽!”三人正说着,饭菜终于做好端了上来,只是这次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名颜如冠玉的男子。
柳勤弗见了那来人,登时喜上眉头,便是林惟进也从没见过自己的大哥哥对什么人这么热情过。
“楚大哥!您怎么在呢?”柳勤弗喜道。
那来人把手中的饭菜放在了桌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杨刑九一旁。
“巧了不是?这几日太忙了,今天难得抽空来店里看看,不就撞见小二被你吓得屁滚尿流吗?我柳大兄弟来了,我不得亲自下厨给你弄上两个小菜?怎么?你小子失踪这么久,跑哪里野去了?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哦对了,光顾着寒暄了,在下楚空观,是这初下楼的掌柜。”
“一言难尽,不过好在还留下了一只眼睛。”柳勤弗苦笑一声。
“没事没事,行走江湖,难免磕磕碰碰,这不是还剩一只呢吗?来,三位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我是不是退步了?”
众人说着,这才发现眼前的几道菜,香气四溢。当中一道脆皮虾煲,皮脆汤鲜,还可将那虾仁单独蘸料食用,一菜两吃;回仙猪肘粘糯醇香,裹在刚出锅的热馕饼里更有回春之能;一盘彩绸烧更是素菜的巅峰,据说这初下楼的大厨乃是北府顶尖的几位,唯独这彩绸烧却只有楚空观楚老板能做得。这一大桌子一共六菜一汤,道道精彩,不光柳勤弗兄弟二人,便是杨刑九也忍不住多动了两筷子。
“柳老弟,你这嘴上毛没长几根,怎得也喝起酒来了?”楚空观边说,边给一旁的杨刑九也倒上了一杯。
“这不,前段日子去南洛走了一圈,尝了尝那边的什么醉月酒,寻思着回了北府,也尝尝北边的酒。”柳勤弗说罢举起一杯,老样子,一口干。只觉辛辣无比,如同火钳子插入了喉头一般,忍不住两眼泛红,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