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正浓,明月皓洁,但那晚风吹到余下的四人身上,却如同地府的恶鬼拉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一片静寂。
“二。。。二哥。。咱们。。走是不走?”
眼见老大惨死,另外哥几个没了主意,这屋中老者如此神通,便是动一动仿佛便要被杀当场。
“傻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打五桶水来,放在门口。”那老者声音突然道。
兄弟四个你看我,我看你,如逢大赦,定了定神四下张望,果然寻到了院中的水井,登时连滚带爬,抓起木桶便开始打水,不敢有半点耽搁。
足足打了十桶,颤颤巍巍地放在屋门口,僵立当场,不敢动弹。
“你们几个蟊贼,哪个身子最壮?”老者问道。
“额。。”那老二看了看另外三人,见那三人惊恐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最壮,老先生还有什么要求,但请吩咐。”
却听屋内静悄悄地,一阵微风吹过,三道银光一闪,那老三老四老五和老大一样,应声倒地,死相一致——肝脑涂地。
没等那老二回过神来,屋内老者又道:“把院子打扫干净,门口候着。”
老二见了身旁尸首,原本吓得双腿打软,但一想到那屋中饶手段,强打精神,将那四具尸身一一拖到了一旁。找来铁锨,在院中树下挖掘起来。
不知挖了多久,那大坑终于挖好,边也泛起了白。
老二将其余四兄弟尸身一一推进尸坑,抓起铁锨填埋起来。却觉肩头一沉,下意识回头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一双幼童双眼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妈呀!”老二下意识丢了手中物,跌倒在地。那肩头落着的幼童翻身一跃站立一旁。
“束十。。别杀他。”老者声音传来,略显疲惫。
“爷爷?他是坏人吗?留着他,有什么用吗?”殷束十疑道。
“傻孩子,给你做这些吃食,爷爷腰酸背痛的,当然要有个打杂的啦?”老者道。
“哦。”
殷束十不再多言,静静蹲坐在一旁,好奇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那老二惊魂未定,只得连忙起身,继续填埋。
“你是坏人吗?”殷束十盯着盯着,突然问道。
‘这。。。。。。’
老二心中打鼓,自己往日做过的事,可没有一件算得上好事。
杀人,放贷,敲诈,勒索,自不必。强抢民女更是时时有之。
如今不知怎得,眼前这幼女清澈的目光盯着自己,那目光后面,却似乎藏着比那老者还可怕的东西。
老二一个机灵,支支吾吾道:‘“这。。。我做过一些。。错事。”
“哦。比如呢?”
没想到这幼女继续追问,一边问,还往前挪了挪脚丫。
“我。。。”老二一时语塞,脑海中往日的所作所为,此时要用语言描述,却一个字也不出来。但抬头望去,不远处那幼女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炽热纯真,似乎已将自己看了个底儿掉。
“爷爷过,坏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好人才会犹豫。看来你是好人了?”
那老二正自犹豫,没想到这幼童竟然这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这坑里埋着的,是坏人了吧?”殷束十指了指那填了一半的尸坑,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
“他们。。。”老二一时语塞。
‘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纵然是打家劫舍,但活在这乱世之中,污流遍身。夜深人静之时,也总是我们五个抱团取暖。’这一瞬间,老二心中酸楚,往日的种种浮现心头。
“爷爷,坏人死了,不用怜惜,你怎么哭了呀?”
老二闻声从思绪中抽身,却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没事没事。。。”老二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那老者所在的屋子又道:“娃娃,叔叔只是想起了我的兄弟们,触景生情,想他们了。”
“哦。他们都死了吗?”殷束十道。
“他们。。他们。。”老二望着眼前正在填埋的大坑,望着手中的铁锨,仿佛看见了那黄土之下埋着的兄弟们,一时间悲从心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落下。
殷束十一脸疑惑,她也不知眼前这人为何一边哭,一边奋力地填埋。
二人一个干活,一个蹲在一旁看,又过了半炷香的时候,那坑,终于快填满了。
老二一口气干了这许久,满头大汗,已分不清落在黄土上的是泪,还是汗水。
“老先生。。我。。我埋好了。”这几个字,从老二嘴里出来,仿佛隔了千年岁月,万仞冰山,充满了艰难。
“嗯。”屋中传来那老者的声音,随之一道银光飞过,老二和他的兄弟一样,应声倒地,直直地趴倒在了尸坑之上——那埋着他手足兄弟的尸坑之上。
殷束十“呀!”地一声,仿佛也被吓了一跳。
“爷爷!他犹豫了,怎么还要杀他呀?”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顾凉伸展了一下腰肢,缓步走来,亲自拿起那掉落一旁的铁锨,将老二也埋了起来。
“傻娃娃,有些时候,那事实摆在那里,是好人还是坏人,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手足情深是真,打家劫舍也是真。”
见殷束十一脸疑惑,顾凉笑了笑,将这女娃抱了起来:“爷爷啊,早已经不用再思考这个问题啦。你就记住了,爷爷杀的就是坏人,爷爷不杀的,就是好人。”
“嘿嘿!好哒!”似乎是不用再思考所致,殷束十眉头一展,登时放下了这疑问:“爷爷,束十饿了。”
“好好好~爷爷给你忙活了一宿,这回够吃啦。”
启程之日。
一大早,陈老大一个人驾着马车进了院,将马车停在了那大树下。
顾凉正坐在院子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一旁的殷束十却在捉弄飞虫。
“老先生,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今日便可出发。您放心,我陈老大这次准备充足,二位定当一路顺畅,舒舒服服地玩个痛快。”
一老一幼上了马车,伴着清晨薄雾,直入南洛密林深处。
路旁的蚁穴,被这马车震动,里面的蚂蚁一窝蜂爬了出来,可惜洞口却被绿叶间抖落的一捧露水,砸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