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厅内,贾珍正陪着张廷坐着说话。
张廷是太上皇三十九年的进士,太上皇一朝官至刑部左侍郎,整饬吏治。由于支持当年的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雍乾帝,雍正帝即位后,历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勤政殿大学士,官途一路顺畅。
贾珍此时陪着这位正当红的首辅大人有些拘束,就像前面所说文官集团和武勋世家除了朝堂私下里并无来往。
他本来在天香楼玩乐,管家突然跑来说当朝首辅登门,吓的他泄了精气,匆匆穿了衣服来到正厅接待,没想到人家是来找贾蓉的,又不说缘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赖升,赖升,派人去喊了没?”或许找不到话说,贾珍急急的问赖升。
赖升从外面跑进来,尽管天冷他也一头汗水,用衣袖擦了擦,说道:“回老爷,已经派人进园子了,今儿个东府的三小姐办诗社,少爷一早进了园子,想来这会已经接到消息正赶回来。”
也不怪赖升,平日里宁国府迎来送往的皆是勋贵世家,这文官领袖登门造访他也是措手不及。
“无妨,威烈将军老夫等等就是。”张廷品着茶,打量宁国府正厅,他也是第一次进来,感叹于贾家当年的兴盛。
作为首辅于朝局洞若观火,从近两年雍乾帝的一系列动作就知道皇帝已经打算瓦解“四王八公”集团,贾蓉也算是雍乾帝手中的一个棋子,只是这颗棋子目前还很弱,弱到皇帝还不打算见他,不过既然入了皇帝的眼,崛起也是早晚的事。
“四王八公”势力极其复杂,就算是他也要先和雍乾帝报备后才敢登门,否则极易引起猜疑,当今皇帝可不似太上皇那般宽仁。
两人正坐着,贾蓉从外面走进来。
“逆子,不好好在家读书,胡乱跑什么?”贾蓉走进来贾珍就呵斥道。
张廷也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贾蓉,见他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面容沉静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世家公子,光外貌就胜他见过的京中后辈。
贾蓉不理会贾珍的呵斥,事实上这还是他归家后第一次见贾珍,以他医学经验一看就知道才从女人堆里爬出来,脚步轻浮,面虚无光,“父亲,今日应了探春姑姑之邀进园子。”
张廷在场,贾珍不好发怒过甚,一甩衣袖:“还不赶快见过张大人,白教你的礼数。”
张廷旁观父子俩的对话,心里明白几分,这贾珍父子有点意思。
“晚生贾蓉见过张大人。”贾蓉懒得和贾珍计较,拱手行礼道,又朝着站在张廷后面的老奴笑道,“全叔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看来你没骗某。”
全叔是被张廷拉着一起来的,张煦桐未出阁的女儿身不好抛头露面,“贾公子,老奴和你说过,我家主人是一品官,偏生你不信。”
“坐吧。”张廷示意贾蓉坐下,“今日上门专为感谢当日对老夫孙女的救命之恩。”
贾蓉拱拱手,找了张椅子坐下:“小事儿,换了旁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张廷笑笑,“那可不一定,危难面前惜命乃是常理,可见你贾府子弟教的好。”说这话的时候张廷看着贾珍,倒把贾珍弄得受宠若惊,心里多少明白原来是贾蓉救了他家孙女上门致谢来的,轻松一口气,笑道:“首辅大人谬赞,犬子应当的。”
“今日上门也没带什么谢礼,小蓉公子还请勿见怪。”张廷冲贾蓉眨眨眼笑道。
贾蓉暗翻个白眼,感谢你不拿些东西谢哪门子。
贾珍急忙接嘴道:“首辅大人言重了,劳您登门已使满门不安,谢礼是当不得的。”
这样的场合贾蓉作为儿子的不好说话,索性交给贾珍应酬,自顾自的坐着喝茶。
然而张廷对他感兴趣,不打算放过:“小蓉公子是回京参加乡试?”
贾蓉有些意外,看一眼张廷问道:“你怎么知道?”
“逆子,怎么称呼的,要喊张大人。”贾蓉说话随意,把贾珍吓一跳,刚坐下来又站起来呵斥。
“欸,无妨无妨,小蓉公子洒脱自然些无碍的,将军且坐下说话。”
贾蓉耸耸肩,表示无奈,“确实预备着参加乡试,明日去国子监读书。”
张廷点点头,也没问有没有信心一类的话,“我朝的国子监还算不错,国子监祭酒周深是老夫门生,你有事可去寻他。”
“什么事都可以?”贾蓉冲他笑笑问道。
张廷乐了,这个宁国公后人是个有趣的顺竿爬:“哈哈,国子监内只要不触犯王法,都可以。”
贾蓉点点头,盘算着要进国子监的藏书阁,有很多事情想必可以在藏书阁中找到答案,“如此先谢过张大人了。”
“无妨,适才听你父说今日是去了诗会?老夫可有幸能品读一番?”张廷本打算谢过就走,见贾蓉有趣,心生亲近之意,年轻人一代里面确实难得,又因看过贾蓉的诗作来了兴趣。
贾蓉?不是上门感谢么?
贾珍见贾蓉面部表情丰富,又怒了:“古古怪怪的作甚,首辅大人问你话,照实回答就行。”
张廷心里好笑,这勋贵人家的家教是不是太严了些。
贾蓉无语,站起身走到厅中摆放的桌案上将他写的《咏梅》和《卜算子》其中一首抄录下来,递给张廷,“今日限题是”梅“,晚生只做了两首,望张大人赐教。”
“哦?”张廷接过,“咏梅的诗可不好写,古往今来岁寒三友皆被前人咏尽了,老夫可得好好拜读一番。”
“唔,墙角数枝梅.......好,难得,用词朴素,”暗香“两个字用的极好.....这首《卜算子》老夫最喜,难得!难得!”张廷文人出身,拿着贾蓉的诗边读边摇头晃脑,读一句点评一句,越读越喜。
”小蓉公子,两首诗词老夫可否带走?我那孙女素日极喜爱诗词。”
“张大人,若是喜欢拿走便是,犬子的诗作能得大人喜欢是他的福分。”贾珍陪笑道,贾家鼎盛时自然不惧文官集团,时至今日能够交好当朝首辅够他显摆了。
贾蓉冷眼旁观,心想贾珍你是不是太舔了?
张廷将宣纸收好放进袖子,笑道:“如此老夫就收着了,一会还要去内阁就不多留,代我问你们老太太好。”
“晚辈和犬子送大人出府。”
张廷看看贾蓉摇摇头,“威烈将军送老夫就好,小蓉公子留步。”说完走出客厅,贾珍一头雾水,见他已经出门,顾不得疑惑赶忙跟了出去。
贾蓉看两人的背影,知道张廷有话和贾珍说,也离开正厅回院子。
贾珍一路将张廷送出宁国府大门,送上轿子。
全叔掀着帘子,张廷坐进去对贾珍说道:\\\"将军留步吧!你家公子老夫见着不错,也入了万岁的眼,日后自有一番前途,不要苛责过甚。另外,独留你送老夫,还有一语相送,你西府里的大老爷和平安州节度使往来过甚,万岁爷瞧在眼里,言尽于此!刘全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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