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一处平缓的沙坡边靠岸。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岸边仍有少许的冰块。
“先生小心些。”
提醒了一句,陈守便第一个跳上岸去,找了个烂木桩,将船上的缆绳套在了上面。
这里有一条渔夫小道,通往外面的大路。
如同迷宫一般,若是不熟悉,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
“长河两岸,沙丘甚多,大片的芦苇生长,到是适合隐藏。”
踏上河岸的张良,看着眼前的芦苇丛,一望无际。
“都是良田,可大河波涛不定,无人敢在这些地方开荒垦田。”
中原之地,旱涝不定。
大河之水,携带泥沙冲击成滩,是非常好的良田。
但是无人敢来此垦荒,原因就是条大河变幻不定,河道时有更改。
几人在芦苇丛里的小路上走了一两个时辰,才来到大路之上。
初春之时,路径无人,陈守指了指不远处,一行树木排列整齐延伸而去。
“那处便是驰道!”
张良站在小路上,看着不远处的道路,摇了摇头。
“此地不行。”
驰道高于平地很多,这是为了预防被人埋伏。
这地方虽靠着错综复杂的芦苇滩,但埋伏之地空旷,站在驰道上一眼望去,两旁事物一览无余。
“那便再往东行!”
顺着驰道往东,第二处地点草木旺盛,旁边还有一处村庄。
“此地如何?”
陈守指着不远的驰道,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村子。
“这里有我们的人,方便接应!”
他声音很低,张良看了看村子,有几个人朝他们望来,眼神中有些警惕。
这似乎不是一个正常耕种的村子。
陈守看出了张良的疑惑,“这里住的都是河里讨食的人。”
张良点了点头,“去下一处看看!”
没有被否定,那就是备选了。
陈守当即在村里套了个牛车,几人坐在上面缓缓东行。
第三处地方是一片沙丘,地势忽高忽低,草木杂陈,十分利于隐藏。
“此地与那处渡口很像!”
铁汉在身边感叹一句,对于这处地形有些满意。
这里比他们之前看到那处渡口更好。
距离驰道很近,从一处沙丘冲杀出来,很容易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确实是个好地方!”
张良拍手称赞,问陈守此地何名。
“此地博浪沙!”
张良默默重复了一遍。
然后在手中舆图上打了个标记。
“如何?就定在此地了?”
陈守搓了搓手。
张良并没有点头,而是问了下一处地点的距离。
“下一处距离此地二里,先生若是还想看,咱们速行便是!”
合上舆图,张良道:“去下一处看看!”
第四处地方和第二处很像,是一个村子,不同的是这里村子已经荒芜。
一旁有一处林子,尽头便是大河河岸。
“这里多年前还是一个热闹渔村,后来被迫迁移,都荒芜好多年了。”
此处地势很低,不利于隐藏。
还有最后一处地方。
“如何,诸位觉得何地可行!”
一群人议论了起来,大多数选择了博浪沙。
优势太明显了,对比之后,没有此地再合适的地方。
众人一致认定,张良便点了点头。
“先生,不去看看下一处?”
张良摇了摇头,“既然大家都认定了博浪沙,那便选定了,我们原路返回,找一处近地,将住所迁移,靠近博浪沙!”
回来之后天已傍晚,大河这处小湾里驶出几条船只,上面零星的灯火如同天空稀疏的星光,闪烁不定,
站在船头的张良看着天空,有云起汇集。
“云雾升腾,似要有雨!”
近两百人的船队趁着夜色顺江而下,次日,天蒙蒙亮时,才找到了一处隐秘之地,
这里没有渔夫的小道,只有一处被河流冲刷的沙洲,
上面草木茂盛,外围还有一丛茂密芦苇遮盖,十分隐秘。
“比那处河湾还要隐蔽!”
铁汉跳到岸上,这里是个凹陷的小缺口,开口狭窄,内部却是个大坑,十分利于驳船。
“令人清出空地,在此扎营!”
张良对这里也很满意,上岸之后,便立即着手改建。
几日后,原本荒草杂木丛生的沙洲内部被清理干净,几处茅屋依然搭建起来。
中央一处大的空地上,近二百人进行着冲杀训练。
队伍中心,铁汉持着铁锥狠狠掷出,那黑色的大锥子如同流星般击中了六七十步外的靶子。
轰然碎裂的芦苇堆积的草车,让这次演练的人兴奋欢呼。
张良却看到中心的铁汉忽然身体软倒在地上。
他连忙跑到近前,“铁汉,你怎么了!”
躺在地上的铁汉脸色煞白,看了一眼张良,咧嘴笑了,“先生无需担心,脱力而已!休息一阵便好了!”
“脱力?”张良看向那个被人从草车里抬出的铁锥,觉得计划得改改。
“得想办法近前五十步,不然你若脱力,定然无法逃脱!”
稍微有些力气的铁汉支起了身体,“先生,刺杀之事本就是有去无回,身陷敌阵,如何还能脱险啊!”
“是啊,如何才能脱险啊!”
张良喃喃自语着,这些门客,此次出击又有多少人能够回来?
“反正你不能死!”
张良目光灼灼的看着铁汉,这位他从东北带出的奴仆,此时已经成了他最好的友人。
铁汉默然,然后点了点头,“我答应先生便是!”
天空飘起了细雨,一艘小舟从阳武方向飘了过来。
还未等小舟停稳,上面的陈守就跳了下来。
“先生!急事!”
陈守那狰狞的脸上更加扭曲,“咸阳有信!始皇帝已出函谷关!”
张良嘴角微翘,“此番谋划终于没有落空!”
身边几人都带着笑意,只有陈守脸色未变。
他从袖口掏出一片木牍,“六国迁移之法已定!”
张良郑重接过,看了一眼之后便递给了铁汉,后者细细看过,“先生,我输了!”
果然如张良预料,六国迁移,并非强征。
张良并没有一丝喜悦的神色,反而有些落寞。
庶民之心,终于还是在偏向秦国。
陈守搓着手,“还有一事,近些日子,博浪沙有秦卒暗哨出没!”
张良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