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天的温度很高。
咸阳宫殿里,温度却如同春日。
几个侍者抬着冰块上殿,小心放在冰鉴之中。
宦官从里面拿出一杯醪糟,呈给秦始皇,轻饮了一口,顿觉暑气尽消。
出门一趟,为的是看将作少府关于国都道路的铺就计划。
沥青路的出现,可以解决国都雨天泥泞的状况。
开商贸,道路是关键,秦国国都若想聚拢天下财富,各处道路自然要是最顶尖的。
除了道路,还有各处关卡的工作梳理。
前段时间的国都之乱,至今没能查到元凶。
这件事让秦始皇很没有安全感。
改变照身帖的方式是能够改善这种状况的。
文字的描述,自然比不上图画一目了然。
国都最好的画师现在全都在印刷工室里,绘图,雕版,都需要这种人才。
果然很多事情若是细分下去,都是一件能够耗费一生的事情。
有了后世绘画技巧的加持,这些画师进步飞速。
看着桌子上用炭笔描绘的自己画像,秦始皇点了点头。
“果然,明暗之间的变化,可以让人如真一般。”
章邯接过一看,不禁赞叹,“画师技艺,描绘万物,此法也算是一条大道了。”
有了水泥的加入,秦国各项工程的进度飞快。
章邯总算是有了些闲暇,能够休沐几日。
“身份帖一事,便看将作少府的工匠手艺了,这里有简笔描绘之法,先照着朕的画像,做出一版。”
身份贴的设计是秦始皇在见到后世身份证后的想法。
相比于照身帖,身份贴的信息更加完善。
以往秦律以身高定成年标准,现在有了出生日期,人的年纪一目了然。
照身帖虽有影像,但竹板上刻画太过随意,大多都是画师随意发挥,基本与原人没什么关系。
“陛下,此物一出,户籍编制都要改变了。”
“先从国都开始吧,之后各郡邑,各县邑,再到各乡。缓缓而为,无需急切。”
商贸解冻,势必会带来人口的流动。
人口流动,必然会导致审查压力,更便捷的身份证明是最好的选择。
“唯!臣即刻命人去做。”
“骊山陵墓,暂且停工吧。先将上林学宫与国都道路修建完成。”
“这……”
秦始皇的陵墓一直在进行,有了水泥,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此时停工,却有些出乎章邯预料。
“身后事,等朕老了再做。”
经过了许多事情,秦始皇开始明白,他的一生应该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
陵墓等自己彻底不能四处巡视的时候,在建造也不迟。
那时的大秦或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吧。
章邯点头,这个决定,算给他的工作减轻了不少压力。
“臣会妥善安置那些匠人。”
“如今卿可还缺人?”
章邯笑了笑,“一下人手充裕了,臣倒是要重新安排各处工程,国都道路应当能在来年春初完成。”
“这倒是件好事!”
章邯也笑道:“如今国都商业兴盛,陛下可要提前规划一处货商集结之地。”
“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朕,长安是个好名字,不如就选定此地了。”
咸阳东郊的一大片土地被划归成了商贸区。
“午时便在宫中用膳,听说庖厨又做出了一件不错的吃食,卿也尝一尝。”
正查看地图章邯当即拱手,“陛下东巡在外,每月小记之中所食之物,可是让臣垂涎已久,今日终于能一饱口福!”
大秦月报之中,秦始皇每月小记的栏目里,除了记载这个月大秦陛下的行程,事务,还有一些日常饮食。
每件特色吃食都公开了制作方法,乃至于很多吃食都成为了一件不错的谋生手段。
国都之中,已经出了不少这方面的食肆,非常受欢迎。
“今天这东西可是很不错的吃食,卿确实有口福!”
等到宦官端来一碗乳白之物,上面点缀小葱,香味四溢。
“这是?”
“豆花,豆泡水磨浆,加以卤水,便可制成。”
“嗯!此物可口!是一些年老之人饮食佳品!”
秦始皇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豆是件不错的作物,不仅可以食用,制油,如今这吃食出现,算是物尽其用了。”
“臣愿求制作之法。”
“去看本月月报!”
章邯乐呵呵的再要了一碗,豆花虽好,但不饱腹。
秦始皇又命人上了些油饼,一餐简单,却胜在新奇。
归了咸阳,本想休息一些时日,但是事情繁多,皆都需要他来决定。
处理完将作少府的事情,秦始皇决定也给自己放放假。
官吏都有休沐时间,自己富有天下的人,却整日劳累,有些说不过去。
平日勤政的陛下突然给自己放假了,还一放就是半个月,这让很多朝臣感到稀奇。
丞相府内,王绾看着憔悴了不少的隗状,有些担忧。
“左丞,这才多少时日,为何憔悴如此!”
隗状笑着摇头,多年老友,此人面前无需隐瞒什么。“自此上次国都之乱,便大病了一场,这些时日时常觉得处理政事,力不从心。”
王绾神情微变,“可曾找医者看过?”
“已经看过,说是忧思成疾。正打算告知陛下,打算告老。”
王绾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往日,陛下恐有不允,但是今时不同,骊山陵寝停工,倒是少了些事物牵扯……”
“老夫正是看到陛下改变,此请必能获准。此后朝中之事,便有劳你了。”
王绾摇头苦笑,“老农头已成上林学宫大祭酒,屠睢也为自己谋了个军事学院的夫子之位,如今你也走了,朝中老臣,还有几何?”
神情憔悴的隗状笑道:“你我所思所想,已经跟不上如今大秦局势发展,倒不如早些退下,也能颐养天年。”
“你倒是放得开,老夫却无法做到如你这般洒脱。”
立秋之日,大秦左丞相隗状去职归乡。
冯氏,去疾升为大秦左丞相,分担丞相之事。
萧何将隗状扶上马车。
“何,此一别,或许便是永别。老夫送你一言如何?”
“先生请讲。”
“大秦日后如何,皆是尔等所为,每一件事的改变,其实皆都是一念之间。”
萧何听得迷糊。
隗状摆手,“就此别过。”
目送这一队人远去,萧何深深施礼。
半年相处,他从这位左丞相身上学到了很多,同时也改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