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很大,年老的单于已经没有力气在去维持各部落间的平衡。
冬日的大雪让部落的怨言加深,有甚者竟开始埋怨起天神来。
这让部落里的萨满巫师十分的恼火。
但他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只说这是天神对匈奴人的考验。
同时暗指单于将儿子流放引起了天神的关注。
近年来关于天神启示的传言在各个部落间流传。
让头曼单于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疑问。
“单于,有月氏的信件!”
侍卫从帐外匆匆走来,一个木质的管筒被其呈了上来。
“月氏?”
单于一把抓过木筒,将木塞拔出。
里面是一卷羊皮,上面的文字让他看一眼就头疼。
那是秦文。
那些摘抄的月报多少有传入匈奴各部的,秦文甚至成为了匈奴人日常交流的媒介。
“这是冒顿写的!”
看到落款他又惊讶起来。
是那个被其送去月氏为质的儿子。
那个流言的中心之人。
“再拜父王,儿于万里问父安康。……”
侍从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诵着写于羊皮上的字句。
头曼单于静静听着,心中产生了疑问,这个儿子当真有天神的庇佑吗?
他竟然在月氏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这是最让头曼单于惊讶的事情。
“学习大秦的一切。说的简单!”
头曼单于听完了信中所写,却并没有觉得上面的写的建议可以采纳。
整个信件其实都在关心他的健康和生活,让头曼单于心情轻松了不少。
虽然是被自己送去为质,这儿子对自己似乎并没有埋怨之色,甚至还为匈奴找到了一个可以合作的伙伴。
月氏是匈奴的老对手了,积怨已久,没想到被自己这个儿子给化解了。
应该是共同的危机让那个月氏王也意识到需要寻找一个共同的伙伴。
“改衣冠,行秦制,用秦文,通秦商!”
头曼看着写在文章末尾的那句话,神态复杂。
“冒顿,冒顿,你在想什么啊,真的用了这个建议,那匈奴跟东胡又有什么区别呢。
让秦人再多了一个匈奴郡吗?”
他可是知道东胡的王仍就被困在秦人的国都之中,如同困在牢笼里的狼,被人投喂才能存活。
可眼前的困难却让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召集各部落,议事。”
今年正月的祭祀被推迟到了现在,他最终还是要面对。
这也是试探各部落反应的时候。
这天又下了一场雪。
草原遍地的金黄变为了雪白。
位河套的王庭汇聚了来自各处的部落首领。
他们都想知道单于如何对待这场大雪,如何对待虎视眈眈的秦人。
他们已经有多年未曾南下掳掠,部族间的矛盾日益加深,这些问题都需要这位匈奴王决断。
“这是吾儿冒顿的来信,你们都听一听。”
一日的祭祀活动众人都已疲累,夜幕笼罩下都聚在头曼的帐篷里。
这是一场事关匈奴人前路的会议,就算再疲倦他们也不想缺席。
没曾想这位匈奴上来就给了他们一个重磅的消息。
那位被送去月氏为质的王子竟然还活着,甚至传来了信件。
侍从念诵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大帐中响起。
直到信件终止,也没有发出一声言语。
这提议太过大胆,让他们不知如何作答。
“哼!冒顿这是要将匈奴拱手送给秦人啊!”
帐篷中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声响。
“我们的奴仆们连一块遮蔽身体,如何更改衣冠。
游牧之民学习秦制,便是取死之道!”
“秦文倒是可以学一学,那些月报上的法子有诸多可取之处。”
“可取是可取,但音不可改!”
“嘿嘿,秦商,若他们敢来,我的部落倒是乐意招待一番。”
最后一句话让帐篷里的诸人都笑了起来。
这本就是个笑话。
“既然冒顿在月氏,那我们两邦何不如此行动起来。
与其与秦人通商路,倒不如同月氏通商。
我可是听闻他们的王一直在促成亲人商贾西去。”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众多匈奴人的热情,接受与月氏的通商,显然要轻松一些。
毕竟双方水平如今相差不多,又有一个大敌在侧,更能达成合作的意愿。
“这提议好!”
获得一阵称赞后,众部落的人都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头曼单于。
“月氏能让我儿信件来此,想必也有此意愿,那便派使团去看看。”
头曼终于做了一个决定,这让沉闷的大帐中多了些欢快的氛围。
“要多交易些粮食来,咱们的奶酪和毛毯也可以买过去,也让月氏人看看咱们新鲜的货物。”
技术一旦公开后,便会无法阻挡的扩散。
如今的匈奴人也学会了制作奶酪和毛毯。
虽然他们还没有质量检验的概念,但好坏总能分清。
“那就顺便凑一些货物,跟着使团过去。”
头曼单于终于笑了一下,对于自己人的技艺他是相当自信的。
那细致的活计可是妇人们度过漫长冬日的唯二消减寂寞的东西。
这场商议似乎很成功,祭祀的疲倦感消减了不少。
只要有路可行,对于那仍笼罩在前方的路途来说走下去便是。
匈奴人一路走来,并非皆是坦途。
那种越挫愈勇的性格才是他们的根本。
所有人都下意识避讳了那远在月氏国的已经成为人质的王子。
他们都知道,若匈奴跟月氏联合,那个王子必然会成为双方最重要的纽带。
那个早就流传在匈奴人中间的预言似乎在慢慢实现。
他们不敢想冒顿有朝一日回归后,会不会让匈奴大兴。
但至少到现在看来,匈奴的困境,在其心中都有解决的办法。
这似乎比如今的单于更能让匈奴在草原上过得更好。
大帐内的商议很快到了尾声。
夜幕下的天空有着无比璀璨的星光。
遥远的地方,一队游骑在这星路下驰骋。
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但这群骑手都是有夜眼的人,即使在漫漫长夜里,也可以在凶险的草原上看清前路。
呼哨声很快在王庭内响起。
大帐中欢快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单于!是东方来的游骑!”
位于东方部族的首领很快站了起来,“是东胡人西进了吗!”
“不是,是秦皇来信!”
“什么!”
惊呼声响彻大帐。
一个精致的铜管被呈了上来。
头曼单于没有仔细欣赏那铜管的心情,直接让侍从拆开了蜡封。
“朕想与单于一会,不知可有闲暇?”
大帐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