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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王翦者,频阳东乡人也
    阳春三月,阴雨霏霏。

    斜风带起西柳,吹得水田刚插下的秧苗微微摆动。

    “这场春雨来的可真及时啊!”

    老人的声音微弱,眼皮抬起,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一丝惆怅之感。

    英雄迟暮,最难见春风又绿人间。

    “二师父,看看徒儿这招如何?”

    小院中,有一健壮少年正赤膊舞枪。

    黑巾固住长发,呼啸风声将飘洒而下的细雨带起一片涟漪。

    “好!”

    一字无声,像是呵气而出。

    “二师父,您看了半天的雨,该休息一下了。”

    韩信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几日二师父精神萎靡的厉害,却又固执的不肯请医者来看看。

    “无妨,帮为师倒些热水来。”

    迟暮的老人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韩信试了一下躺椅边的茶水,已经微凉。

    当即喊来侍从提热水来。

    这小院中侍从很多,但皆因王翦禁令,若无相召,不得靠近。

    热水凑到嘴边,老人喉咙微动,缓缓喝下。

    良久,才长出一口气,对着正一脸紧张的韩信抬了抬手。

    可是这手终究还是没有抬起来。

    “二师父,你……”

    “信啊,为师恐不能看到夏天的麦子了。”

    这寓言一般的话语,让韩信神情微变。

    他立即叫来了侍从,先去寻医者前来,再命人写了三封信。

    一去咸阳,二去长春,三去会稽。

    “家信速度太慢,求一下蓝田的太尉!”

    家仆嘱托了信使,让这信件能够快速到达老人几位子孙手中。

    医者很快来到,只是望闻问切之后,神情凝重。

    “老将军征战多年,身体有疾,如今年岁已过上寿。

    便如燃尽了油的灯烛,已经无力回天。”

    “无论如何得让家主撑到儿孙尽归的那一天!”

    “可先用参汤吊命,是否能够撑到那一日,便只能看天命了。”

    由频阳发出信很快抵达咸阳。

    王绾得知后立即召群臣商议,“老武城侯垂暮,当速告知陛下得知!”

    “前几日在雁门,相必此时已经到了九原。”

    “那便去信九原!另外,给长春和会稽发加急信件,以军情之名!”

    时间总是在使用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么的短促。

    大秦这位兵家的象征,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在支撑下去了。

    ……

    三千骑士,一场环绕阴山的驰骋,让阴山以北的游骑尽数匿踪。

    秦始皇看着安然无恙的一众骑士,便不由说道:“匈奴人也不过如此,草原广大,秦骑也可往来!”

    随后便赏赐下去,设宴款待众人。

    城墙之上,劲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落日余晖下,更添一抹豪壮。

    秦始皇听着席间人对燕良的评价,讲述他在草原上辨别方向的能耐。

    燕良倒是别扭了起来。

    “此次能够不负陛下所托,全赖将士用命,臣请陛下将与我的赏赐,分润给他们!”

    “你小子倒大方,如此不显得朕小气了些。”

    秦始皇笑骂了一句,然后对着饮酒的众人说道:“秦士装备好用否?”

    “自然好用!”

    “那就归你们了!”

    战场之上,最好的赏赐就是武器。

    秦军装备是统一定制,除了封爵获得之外,其实能够属于私人的装备很少。

    这一句等于让他们省了百金。

    而且秦士的装备特殊,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啊。

    喝彩声音不断,秦始皇不由得多喝几杯。

    次日清晨,一骑远来的快马进入九原郡传舍。

    “速报陛下!”

    燕良唤醒了仍在沉睡的秦始皇。

    “何事?”

    “国都来信!”

    秦始皇有些疑惑,国都应当没有什么大事。

    除了蒙毅和海狼二人在搞的事情能够引起一些涟漪,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有加急信件。

    秦始皇披散着头发,将银色的信筒打开。

    “王翦垂暮。”

    秦始皇轻轻念出上面的文字,一时有些失神。

    这位早就淡出自己眼迹的将军终究还是没有抵过岁月。

    “让丞相去准备下,朕要轻车简从,加快回归国都。”

    无论时间来不来得及,他都想再见这老匹夫一眼!

    “诺!”

    燕良很快离去,冯去疾得知这消息后,心中一惊,立即着手陛下南归之事。

    等到燕良再次回转,秦始皇已经更衣完毕。

    他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陛下,您……”

    秦始皇笑了笑,看向燕良,“朕已经送别了很多人,翦……其实在他离开朝堂之时,朕都会时常忘记他。”

    故时的景象十分模糊,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这位老臣,以至于在的得知这消息后,并没有太多伤感。

    而像是悬在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后生,后世如何记载王翦的。”

    秦始皇发去了一个信息,却良久没有回信。

    他重新坐进了车里,除了燕良之外,还有丞相,廷尉随行。

    车厢里很沉默,他们都在回想关于这位老将军的一切。

    两千里路途,用了八天。

    秦始皇已经不抱希望,直到他走进那个院落之中,看着来往不断的人行色匆匆,便知道自己算是没来晚。

    “陛……”

    以往健壮的将军已经枯瘦如柴,几日的时光让一个还算富态的老人消瘦至此。

    “不用多言了,你也说不了几句话。”

    他看了一旁哭成泪人的韩信,“小子,好久不见啊。”

    “信,拜见陛下!”

    韩信收敛了心绪,没有什么能够比看着一个人渐渐离去更加残酷。

    这位白捡的老师前几日还能看自己舞枪,转瞬间便成了这副模样。

    “王贲与王离还没归来吗?”

    “右丞已经用了军情信件,应当就在这一两日。”

    秦始皇点了点头,让冯去疾作为主事之人,安排一应事务。

    李斯则回归咸阳,准备国丧之事。

    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头发散乱的男人闯了进来。

    “大父!陛下?”

    “你没来晚。”

    秦始皇没有在意王离的失仪。

    “离……”

    “孙儿在,大父……”

    王翦那已经抬不起来的手握了握自己孙子的手。

    依旧有力,这让王离松了口气。

    次日,王贲归来。

    三日后,这位曾经为秦立下赫赫功勋的老卒,终究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叮咚。

    “王翦者,频阳东乡人也……”